「瞧見我製住傅香濃夫妻還能忍住不露麵,我正想誇你處世沉穩不少,為什麽遇到左永璿就——」


    「你知道我一直在屋頂上偷看?」安七巧詫異追問,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


    「當然。那麽近的距離,匿息功夫再好,也好不過我的耳力。」這可是他躲過無數次敵手偷襲換來的。「該你迴答我的問題,難道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他們?」


    「當然不是,我看得出來你一直手下留情,想必是怕傷了左永璿和他手下,將來會讓相思為難,否則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隻要使毒或迷藥一撒,就讓他們一一倒下。」


    又累又渴的她又倒了杯茶喝下,再繼續說出自己想法。


    「可是你說過,每種毒的施用效果困人而異,少數人中毒的刹那身體便受損,縱有解藥保命也難保不留病根,所以你有所顧慮。用迷藥更不是辦法,你沒那閑功夫將人一一拖至安全處,留在原地,萬一遇上左永璿的仇家,你怎麽賠相思一個相公?


    「我是見你處處受製才出麵,好盡快了斷那些人的糾纏,也能乘機把相思入獄之事告訴左永璿,讓他設法救援。畢竟你在暗他在明,多一個幫手總是好事。」


    「總之,下次遇上那種混戰情形,不準強出頭。」


    常如毓承認她的想法做法合情合理,隻是再多理由也不值得她以身犯險,萬一受到波及,遠比傷到自己還令他難以乖受。


    「嗯。」


    點頭歸點頭,再有下次,她照樣冒出來,他還不是拿她沒轍?


    「你沒有事要問我?」


    她眨眨茫然大眼。「問什麽?」


    「我找了個假皇上破壞傅香濃的弑君大計,還誘捕她未死的夫婿,刺了南天齊一劍,你怎麽不跟我抗議哭鬧,不求我放他們一馬?」


    當時,自己本就擔心七巧會突然現身破壞大計,沒想到她竟然能忍住,讓他疑惑一向保護傅香濃的她,這迴怎麽不和他吵了?


    「皇上如果那麽容易下手,早就死在你手裏,你不幫她,是不想讓她白白送死。你誘來南天齊,甚至刺他一劍,全是為了幫他們夫妻相認,讓南天齊親眼目睹香濃雖已破相,又身在青樓,對他仍是有情有義、至死不棄。」


    想到他為了助人,不惜自扮壞人的善良與用心,安七巧為他抱屈,又不禁深受感動。


    「那一劍,讓香濃再如何自慚形穢,不和丈夫相認,也不得不留在南天齊身旁照顧,這一來便能幫他們夫妻重溫舊情,你根本無意取他們的性命,左永璿突然出現,反倒害南天齊冤枉多流了不少血……」


    常如毓默默聽著,一雙眼深深地望進她燦亮的黑眸中。


    無須解釋,不過在當時偷聽了寥寥幾句對話,她竟能完完全全理解他的做法,說得分毫不差。


    心有靈犀,莫若如此。


    常如毓深感驚訝,更為七巧明知他受製於昏君,竟不曾將他的所作所為往壞處想而感動。


    可是他更怕。


    當他可以不再顧慮相思安危,和昏君一決生死,讓其它和他遭遇相同的手下,從此脫離地獄的那天,七巧是否也會看穿他視死如歸的心意?


    若真如此,她一定會舍命相隨,誰也攔不住。


    看來,在那之前,他得先設法讓期巧對自己徹底死心才行……


    六日後。


    法場東方,觀音廟的飛簷一端,一名青衣男子衣袂飄飄,宛若神?天降,又像隨時將展翅高飛的鵬鳥,孑然僦立其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俯瞰一切動靜……


    「相思,我守約迴來了,為了解我的相思病,叫聲相公來聽聽?」


    左永璿在行刑前到,施展輕功獨闖法場,對著常相思憔悴卻仍不掩嬌美的容顏,嘻皮笑臉說著真心的情話,完全不顧自己尊貴身分,也不管有多少民眾圍觀。


    「我下一刻就將身首異處了,鬼妻你也要?」


    原以為此生再無緣相見的情人,竟以如此轟轟烈烈的方式迴到自己身邊,常相思笑了,淚卻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滾。


    「無論你是人是鬼,都是我左永璿今生唯一的妻子。相思,允了我,嫁我為妻。」


    左永璿大聲說出,存心讓眾人見證他求婚。


    「嗯,我願嫁你為妻。」


    常相思噙淚頷首,對他的真心再無疑慮。


    好你個左永璿!真懂得如何讓女人傾心。


    常如毓佇互飛簷目睹一切,心裏雖在嘀咕,唇角卻滿意地上揚。


    早些天來到的他已排好一切援救妹妹的事宜,至今按兵不動,不過就是在等這位養尊處憂的皇親國戚,看他究竟會不會因為相思被人羅織罪名成為階下口,有損王族顏麵,幹脆棄之不顧,那——


    這左永璿就該死了!


    幸好,左永璿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算算日程,他也是不眠不休趕至,還私下四處查探能洗清相思冤情的線索,看來他不隻要救出相思,還要洗刷她冤屈。


    看在左永璿如此盡心盡力,他也就暫且忍住不對秦仁恭出手,順道給這小子一個機會,破除相思心中困誤解爹當年是拋妻棄子,後又遭人退親,從此不信任男子的魔障。


    遠觀妹妹臉上的喜悅,看來自己這一局棋是下對了。


    「大、大膽狂徒!竟敢私放死囚!」


    秦仁恭嚇得結巴,卻仍端起官架子用力拍桌,氣唿唿地指著官差大喊:「你們想造反了是不是?還不快將人拿下!剖子手,把那兩人全給我砍了!」


    「哼,秦仁恭,你好大的狗膽!堂堂定遠王世子和世子妃你也敢動?」左永璿扶著佳人站起身,亮出手中的九龍令牌。「先皇禦賜免死金牌在此,見此牌如見先皇,還不跪下!」


    聞言,常如毓先是微愣,繼而放柔了神情,安心淺笑。


    他萬萬沒想到,左永璿竟會當眾宣告真實身分,還‘世子妃’稱唿相思,讓成千上百的群眾做見證。


    常如毓笑睞正以睥睨之姿傲視全場的左永璿,以往聽說左家人嫁娶無門第之見,而且男子代代專寵一妻,全是世間少見的多情種,他半信半疑,如今見著左永璿豁出一切的模樣,他才真正打從心裏相信這傳聞。


    今後,這男人應該會代替他好好照顧相思,他終於能放手一搏,求得解脫!


    他難得愉悅地看著左永璿請出人證還得妹妹清白,不過正如他所料,秦仁恭並非那麽簡單就會死心認罪,正大光明的法子鬥不過那陰險小人,要還相思清白,最終還是得由他出招——


    「啊——」


    常如毓手一揚,一支袖箭不偏不倚射中了秦仁恭眉心,痛得他慘叫出聲。


    「箭裏有毒。」


    按兩人先前計劃的,隱於人群之中的安七巧走入法場,對著看似十分痛苦,不斷在地上打滾的秦仁恭冷言一句,也適時轉移常如毓被人發現的可能。


    「七巧!」


    瞧見她平安歸來,常相思有說不出的高興。


    安七巧望向她,微微頷首,隨即又將目光調迴秦仁恭身上。


    「你隻有一刻鍾做決定,要誠實認罪,還相思一個清白,還是忍受穿腸蝕心之痛至死?」


    「我、我認了!」


    袖箭已被秦仁恭拔出,可傷口處竟不斷向內腐爛,令他痛不欲生,神智也開始昏亂。


    「是我毒殺妻子再嫁禍常相思……」


    秦仁恭痛得一五一十招出罪行,隻想換得解藥。


    見他當眾認罪,還了相思清白,安七巧才告知他:「沒有解藥,但你也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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