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潤璃點點頭坐了下來:「老夫人的病無妨,黛青,你到藥箱裏拿一些甘草趕緊去煎服了來,黛青,到藥箱裏取出金針和紙筆,我給徐老夫人先施針緩解腹痛,然後再給老夫人開個方子,吃上一日便好了。」


    那徐維文開始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但潤璃一開口就說中自己船上的晚膳菜式,心裏已是對她信了五分,再看她的兩個丫鬟都似乎訓練有素的樣子,藥箱裏器具齊全,也就放下心來。


    潤璃叫丫鬟們扶著徐老夫人進了後艙,拿出金針幫她進行針灸,這時蔥翠的甘草水也煎好端了過來,徐老夫人就這丫鬟們的手喝了幾口。


    潤璃一邊開方子,一邊詢問了徐老夫人:「老夫人平素可覺胸悶、氣喘?」


    徐老夫人朝她點點頭:「極是,蘇姑娘卻如何得知?」


    潤璃抿嘴一笑,一看這位徐老太太便犯著現代「三高」之症,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這些都是富貴病,都是吃得太好又不注意鍛煉身體而導致的,剛剛把脈時,也覺得脈象微沉,有鬱積之症,故有此診斷。


    徐老夫人看著潤璃低頭認真的開著方子,神情專注,那纖細的筆管握在手裏遊龍走蛇般,覺得這蘇家姑娘與別家閨秀大有區別,再看她凝眸沉思,純白的狐狸毛領立在腮邊,顯得整個人靈秀嫵媚,不禁暗暗讚了一句,這蘇家三小姐看起來倒是個伶俐人兒,隻是不知誰家的少年有福氣能把這樣的姑娘聘了去!


    潤璃把方子開好,交給徐老夫人的貼身丫鬟,細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宜以後就帶著蔥翠和黛青迴了自己家的官船。那徐維文見母親無恙,心裏大喜,擺上小菜幾碟,叫仆婦溫了壺好酒,挽留著蘇三老爺在船艙裏閑聊。開頭慢慢兒把那些風雅之事說開,把氣氛說得活絡了,徐維文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說起朝堂形勢來。


    蘇三老爺從蘇老太爺的來信得知,徐國公府現在還沒有明打明的支持哪一位皇子,應該是在持觀望態度,所以也不敢把話說明了,隻能含含糊糊的應答著。


    徐維文看蘇三老爺謹慎,輕易不肯把話挑明,哈哈一笑:「文衍師弟,你還是和當年做策論一般,滴水不漏,叫人尋不著半分錯處!我也知道你不願把態度就這麽挑明了,但到時候終究會顯山露水,是不是?我隻希望我們同門之間應當齊心協力,斷不能叫那些根基尚淺的黃口小兒得了勢去!」


    此話一出,蘇三老爺的心放下了一半,旋即又提了起來。


    此話看著虛虛實實,實際上徐維文已經把徐國公府的態度隱晦的向蘇家表明,他們是不會支持大皇子的,也就是說他們徐國公府和蘇家極有可能到時候會是綁在同一輛戰車上。三皇子是魏貴妃所出,身後站著魏國公府,而四皇子乃是中宮皇後所出,身後有武靖侯府和鎮國將軍府(梁皇後的妹妹嫁給了鎮國將軍),而徐國公府和魏國公府、武靖侯府都有錯綜複雜的姻親關係,所以現在暫時還不能就表明態度支持某一方。


    現任的徐國公比老國公爺狡猾,當年老國公爺可是在很早的時候就站出來,明確的表達了支持皇上的態度,而現在的徐國公卻一直在朝堂上打太極,不肯輕易表態,魏國公府和武靖侯府都不斷的試探,卻全都無功而返。


    而此時,徐維文突然說起這種話,反叫蘇三老爺放不下心來,徐國公府是否也在試探蘇府的態度呢?


    本來蘇老太爺堅持中立,不參與任何一方的爭鬥,可畢竟他官拜太傅,自然會是別人爭奪的焦點,那些有儲君之想的人,是絕不會讓他置身事外的。蘇老太爺一貫支持正統,所以內心傾向支持四皇子,況且他還曾是四皇子的授業恩師,雖隻教授了一個多月,但總歸是有了師徒情分,而武靖侯府那世子爺梁伯韜從小就拜在蘇老太爺門下,所以即算蘇老太爺不表態,很多人都已經暗暗把他歸在皇後黨一係。


    朝堂上最忌站錯隊,萬一站錯了,到時候就身敗名裂的下場。蘇三老爺心裏一個激靈,覺得皇上這事情上頗為蹊蹺,這儲君之位遲遲不定實非秒著。若是早立了儲君,也不會有現在這種動蕩不安的局勢了。


    潤璃迴到船上的時候,李清芬已經歇下了,一條白藕般的臂膀露在亮紫緞子被麵上,光潔白皙。


    也不怕著涼!潤璃走了過去,輕輕掀起被子,把李清芬的手放迴被子裏去。


    誰知,李清芬猛的睜開了眼睛,朝潤璃眨了眨,弄得潤璃一愣:「你沒有睡?」


    「躺著,卻睡不著。」李清芬低聲說。


    「為何?」


    「你先去梳洗了,我們今晚睡一頭說說話。」李清芬的眼睛亮閃閃的,在床榻邊暖黃的明當瓦燈映襯下如有水波流轉,煞是嬌媚。


    潤璃心中一動,想到了許仁知,隻有戀愛裏的人才會有的神情竟然出現在李清芬的臉上,看起來今天晚上發生了點什麽事情?


    趕緊去梳洗了,叫嫣紅絨黃去自己床榻上取了錦被過來放到李清芬床上。


    鑽進被子,潤璃看到李清芬的臉上有著笑容,一直不曾消褪。


    「你怎麽了?傻了?幹嘛像個傻子一樣的笑?」潤璃伸出手捏了捏李清芬的臉:「我猜呢,肯定和我那表兄有關,是不是?」


    李清芬羞澀的把臉轉了過去:「我剛剛和他一起站在後艙的甲板上,站了很久。」


    這也值得她如此開心?原還以為他們暗地裏傳遞了信物什麽的,結果……隻是在一起站了很久?若是潤璃知道那時候李清芬和許仁知距離之遠,遠遠構不成她想象裏的「並肩看夕陽」的浪漫景象,恐怕更要懷疑李清芬是否要求太低——像個陌生人一樣站那麽遠又有什麽值得傻笑的?


    可對於李清芬來說,邁出這一步,已屬不易。她不能明目張膽的向許仁知表達心意,因為害怕許仁知會因此認為她輕浮,也害怕萬一許仁知沒有中進士,她和他是不可能像自己設想的那樣,畢竟他們之間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第二天,徐國公府派人送來一份謝儀,說是徐國公夫人送給潤璃的。


    打開一看,卻是一串紅珊瑚手釧,那珠子被打磨得顆顆圓潤,閃著柔和的光亮,李清芬見了嘖嘖稱奇:「這紅珊瑚產自南海,本是難得的,可這手釧上的珠子色澤如此紅豔,還用透光,這才是真真難得的呢,徐國公府果然是闊綽,出手如此大方!」


    潤璃隻是笑了下,叫嫣紅把這手釧去收好,很客氣的寫了一張謝帖送過去船去,徐國公夫人看了那謝帖上的字體遒勁,行文流暢,又很是讚歎了一番。


    蘇家的船和徐國公府的船結伴而行,迤邐了七天,終於到了京城。


    李清芬趴在船艙的窗戶上,惆悵的看著外邊的碼頭。


    碼頭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就到京城了,時間過得克真快。


    迴想那個晚上,站在甲板上和他遙遙相望,李清芬的心就加速跳動起來,仿佛有什麽踏在她的心上,輕輕一點,心便塌了下去一點點,慢慢的,塌陷得越來越深。


    潤璃在旁邊看著李清芬的模樣,知道她正在為離別傷感,也靜靜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默默無語的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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