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七夕過後,蘇府一切平靜如昔,唯一的變化就是蘇潤瑉和蘇潤玨兩人足不出戶的在梨香院和思過院抄女四書,每天都在抄,蘇三太太似乎沒有叫她們停下來的意思,還派了黃姑姑和劉娘子專程去指導她們抄女四書時的儀態以及書法是否有所長進。


    而那個被抓的小白玉,第二天就不再是蘇府下人們議論的話題,似乎他那天沒有到蘇府來過,四喜班也似乎從來沒有小白玉這樣一個人,他無聲無息的消退出了人們的閑聊話題,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時間就這麽不緊不慢的過著,伸出一隻手掌,似乎能感覺到光陰指尖流逝的柔軟。


    潤璃的日子過得非常閑適。


    濟世堂這段時間都沒有遇到身患疑難雜症的病人需要她出手,坐堂的湯大夫他們也培養了一批學徒和醫女,人手足夠,不需要她操心,就算有什麽事情,派蔥翠和黛青出去也能解決。


    她每天在含芳小築裏繼續研究她的成藥,她的青黴素研製已經告一段落,目前她正在攻克牛痘的提取。古時的天花也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病症,出了天花的人一定要得到細心護理,但是就算護理得當,還是會有很多人死於天花引發的各種並發症。


    據清代《痘科金鏡賦集解》中記載說:「聞種痘法起於明朝隆慶年間寧國府太平縣(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明代有痘衣、痘漿、旱苗、水苗四法來治療天花,雖然效果不如接種牛痘,可畢竟還是能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但她翻遍大周的藥書,卻沒有看見哪一本上麵提到這幾種方法,所以她想研製牛痘,以預防將來可能會遇到的天花病症。


    師傅和梁伯韜都會定期修書來杭州府,所以她對京城形勢也有一定的了解。現在朝廷立儲一事雖還未提到明麵上來,可暗地裏卻是激流洶湧,就算是南山隱叟這等不願攙和朝政的人,都有不少官員暗地裏來聯係,希望他在給皇上看病的時候不經意的給自己所擁立的皇子說上幾句好話。


    從師傅的信裏得知,有一貴闥公子出資在京城辦了一家濟世堂,請他去做坐堂大夫,他不知對方底細,不敢貿然答應,後來對方拿出潤璃的親筆書信,他方才答應下來,現在他已經從武靖侯府搬了出來,就住在濟世堂的後院,倒也悠閑自在。


    師傅信上還提起過武靖侯府內宅似乎不太安寧,他住在武靖侯府外院才幾個月,就已經見內宅抬出過兩個被打死的丫鬟了,看著那些年輕的女子毫無氣息的被破席子裹著從內院抬出來,他就心裏膈應得慌,所以許公子請他去濟世堂做坐堂大夫,他第一天允了,第二天就馬上搬出了侯府。


    看起來這侯府的宅鬥不會比高總督府上差啊!潤璃暗自感歎,隨手拿起了梁伯韜的信箋。上麵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堆話,也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在信末問了一句:那琉璃蝴蝶翠玉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合她心意?是不是天天簪在發間?


    美什麽美?根本就不合心意!扔在梳妝台最下麵那個抽屜裏天天鎖著!


    潤璃恨恨的把信箋扔到了一邊:「蔥翠,快點把這些信都拿去燒了!」


    蔥翠在旁邊看得真切,抿嘴一笑,先用小鉗子撥了下暖爐裏的銀霜炭讓火旺一點——已經是十一月天氣,雖然江南並不是很冷,可房間裏已經開始燒暖爐了。


    「姑娘,我覺得你似乎有點偏執。」蔥翠把那信箋撕成兩片投入暖爐裏,瞬間,火苗舔著信箋,那白色的信箋就蜷縮了身子,慢慢化成灰燼:「其實世子爺對你這麽情深意重,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接受他呢?」


    「很多的事情,我們不能隨自己的心意,人活在這世間,有太多身不由己。」潤璃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斜靠在美人榻上,托住腮幫,衣領上鑲嵌的白色狐狸毛茸茸的襯著她雪白的肌膚,更映出一雙眸子黑亮有神。


    蔥翠偏頭看了看自家姑娘,有時候姑娘說的話含義挺深的,她就聽不懂。她的世界裏,隻有喜歡和不喜歡兩種,喜歡的就靠近就依順,不喜歡的就看不起用話去刺。


    「姑娘,我們快要迴京城了吧?」絨黃把衣服上的繡花完成了最後一針,用小剪子把線頭剪去,然後舉起衣服對著窗戶外麵照了下:「這珍瓏坊的衣服樣子還真是別致,姑娘,你迴京就穿這件衣服進老宅,準能鎮住那個大房的太太,別以為我們家老爺隻是四品官就看輕了我們!」


    前些日子,蘇三太太請了珍瓏坊的幾個師傅來內院,給蘇府三個姑娘都量身做了四套外麵的冬衣,四套小棉襖,配著還每人做了一件緙絲鑲銀鼠毛披風,又給每人添了兩件中毛和一件大毛衣裳。下人們見著這次冬天裁衣多了皮毛衣服,大家於是都猜測可能是要迴京城去了,否則平常幾年,都沒看見添中毛和大毛衣裳的,京中可比杭州府寒冷,不添幾件皮毛衣裳,這冬天可熬不過去。


    今天珍瓏坊把潤璃的衣裳送過來之後,潤璃發現還多了兩件披風,一件是細紋羽紗雲錦緞的,大紅顏色裏嵌著銀絲條,有個圍兜帽子,鑲著白色狐狸毛;一件是淺紫色的蜀錦,底下有最新款式的寶相紋鑲邊,脖子那有一枚墨綠色玉石搭扣。潤璃知道這是蘇三太太用私房錢給她另外添的,心裏不由得一片溫暖。展開那件大紅披風,覺得顏色太豔,於是叫了絨黃在衣服下擺上繡了一幅白梅,用素淡的針線壓住那抹鮮豔,白梅圖案正好又和冬天應景,倒也平添了幾分別致。


    「沒必要這麽招搖,穿哪件衣裳不是穿?穿哪件衣裳不是一樣要過日子?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愛怎麽想就怎麽想,苦惱的是她們,不是我。」潤璃展顏一笑:「我們隨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剛剛說到這裏,就見蘇三太太身邊的夏茉掀起門簾走了進來:「三姑娘,老爺說今晚在聽雨軒設宴,指著名兒要你去用晚飯的。」


    潤璃驚愕了一下,有一段時間沒有在聽雨軒設宴了,今天又來了誰呢?


    等及到了聽雨軒,潤璃方才知道原來是蘇三老爺的同門師弟,廣州府同知趙宇光大人過來了。


    雖說是同門師弟,這位趙大人的年紀可比蘇三老爺要大得多,看那相貌,差不多大了一輪以上(注釋:古人同門排序不論年紀大小,隻按考中進士的年份排列班輩,這位趙大人是在蘇三老爺中進士之後一年中的,故稱蘇三老爺為師兄)。見潤璃帶著幾個丫鬟走進聽雨軒,那趙大人笑著對蘇三老爺說:「這就是蘇師兄的千金了?」


    蘇三老爺得意的一點頭:「正是。若趙師弟對於濟世堂有什麽不解之處,盡可以詢問小女便是,杭州府的濟世堂就是小女所辦。」


    「原來如此。」那趙大人聽了微微點頭,又看了看坐在下首的蘇潤璘:「蘇師兄一雙好兒女,端的是芝蘭玉樹,流光溢彩照華堂!」


    聽了那趙大人文縐縐的拽詞,潤璃心中暗笑文人就是迂腐,向那位趙大人福身後便在蘇潤璘身邊坐了下來。蘇潤璘看到幾天沒有見的妹妹,自是問長問短,潤璃看著身邊這個比自家隻大了幾分鍾的哥哥,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覺得他隻是自己的弟弟而已,在自己眼裏,好像他隻是個很可愛、沒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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