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歎了一口氣,點點頭,由阮媽媽扶著走了進去。


    總督府的大門緩緩的關閉了,仿佛一座孤墳般,把裏麵的魑魅魍魎和外邊的世間隔絕開來。站在外麵看到的是雕閣畫廊,聽到的是軟語嬌音,感覺到的是春意綿延,可真的走了進去才發現,裏麵是陰森森的修羅場,不知有多少冤魂在痛苦□!


    迴到杭州府的潤璃覺得格外輕鬆,蘇府和高府相比,簡直是一個平靜的港灣,昔日曾覺得蘇潤瑉和蘇潤玨的爭吵令她煩惱,現在才知道如果放在那些內宅之爭厲害的家裏,其實這還隻是生活裏的小溫馨而已!


    蘇三太太心疼的看著女兒略微消瘦的臉,拖了她在懷裏:「璃兒,怎麽就瘦了這麽多,是不是應天府的飯食不合口味?」


    潤璃看著蘇三太太明媚的臉上嵌著一雙擔憂的眼睛,心裏一軟,似乎有什麽東西觸及了她最細微的神經,突然有酸酸澀澀的感覺:「飯食跟杭州府的口味沒什麽太大區別,璃兒隻是想母親了。」


    來到大周有九年了,第一次獨自出門這麽久,確實有了牽掛。


    蘇三太太用手輕輕拍著潤璃的肩膀:「才出去十來天就這麽想母親,那以後出閣了怎麽辦?母親又不能跟著你去!」


    「璃兒不成親不就行了?」潤璃撒嬌道:「不成親就一輩子不用離開母親了!」


    「傻璃兒,別再說些這樣的傻話!哪個女兒家不嫁人的?」蘇三太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我身邊的木槿水蓮木樨水香這次都配人了,等著端陽節一過就打發她們成家去!」


    「啊,這麽多好事呢?」潤璃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侍立在蘇三太太兩側的木槿和水蓮,隻見她們聽到蘇三太太這話,頭都低了下去,臉上紅彤彤的一片。


    「那我得好好想想拿什麽來給幾位姐姐添妝才是。」潤璃側著頭看了看木槿和水蓮:「幾位姐姐你們喜歡什麽,快和我說說!」


    蘇三太太拍了下潤璃的頭:「你胡鬧什麽,不如直接給添點銀子實在!」


    ——丫鬟們給些衣裳料子銀簪子什麽的也沒太多用,不如折合成銀子讓她們手頭鬆點,也是主人家的心意了。


    潤璃想了想,笑著說:「我倒是糊塗了!等會叫嫣紅每人送十兩銀子過來,權當我的賀儀罷。」


    木槿水蓮在旁邊聽得分明,趕緊過來福了一個身:「奴婢謝過三姑娘了!」直起身來的時候眼裏已有點點淚光。


    「母親,木槿姐姐她們嫁人以後,誰來給您做貼身丫鬟呢?」潤璃好奇的問。


    蘇三太太抿嘴一笑:「你要是怕娘沒有貼身丫鬟,就把你那四個給了娘就是了,我看著嫣紅她們倒是機靈的,挺合我眼緣。」


    「母親……」看著蘇三太太那模樣,潤璃就知道她在和自己開玩笑,於是不依不饒的撒起嬌來,一邊撒嬌,一邊驚詫自己怎麽越活越小了?想想自己兩世為人,加起來的年紀比蘇三太太要大了快一輪,卻還能如此自然的撒嬌,突然有點敬佩自己了。


    蘇三太太忍住笑,告訴潤璃她選了春蘭夏茉秋盞冬淩來補四個大丫鬟的缺兒,木槿以後得叫長福嫂子,水蓮是長壽嫂子,木樨給了長安,水香嫁的是長寧。


    聽完以後潤璃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蘇三太太沒有亂點鴛鴦譜,要是點錯了,長喜也給配了個大丫鬟,絨黃不知該如何傷心呢。但是再一想就釋然了,長喜長樂比長福他們要小上幾歲,自然是要過幾年才指人的。


    「對了,春蘭和夏茉她們原是是四妹妹的貼身大丫鬟,現兒母親把她們都調了過來,四妹妹和二姨娘那邊怎麽辦呢?」


    潤璃突然想起了自己離開杭州去應天府之前,似乎蘇潤玨就被母親關到杏花天去了。


    「她們那邊有秋楓和冬霜就夠了,兩個吃閑飯的,還指望有多少人服侍她們不成?」蘇三太太一皺眉:「忍了這麽多年,一個個就想踩到我頭上來了?不給她們點顏色,還以為我這個主母是那紙糊的,泥捏的!」


    「父親……難道沒有說什麽?」潤璃小聲的問。


    畢竟二姨娘也得過父親的寵愛,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那蘇三老爺怎麽可能一句話都不說?


    蘇三太太看著潤璃疑惑的神色,摸了摸她的頭發:「璃兒,你且放心,你父親在這事上並沒說什麽,隻是說把你四妹妹關上一段時間就放出來,至於那個大的嘛……」蘇三太太臉上露出一絲解氣的神色:「你父親自己都說了,關著好,不用老是出來拋頭露麵!」


    聽了這話,潤璃心裏甚是不解。


    二姨娘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竟讓父親對她嫌惡至此?


    難道是二姨娘按捺不住寂寞,紅杏出牆了?這是潤璃第一個八卦的念頭。


    可是縱觀蘇府上下,也沒有哪個小廝看上去和二姨娘有眉眼官司呢?況且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蘇三太太定然知道,還不借此機會捅到蘇三老爺那裏把二姨娘趕出去?


    絕對不是蘇三老爺戴了綠帽子的問題!那又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了呢?潤璃皺著眉想了好半天,也得不出一個結論,這個心思悶在心裏頭,叫她甚是難受。


    過了兩日便是端陽節。


    端陽節在後世盛傳是為了紀念愛國詩人屈原的一個節日,可在大周,卻是紀念當年投江的伍子胥的。雖然紀念的人物不同,可紀念的方式差不多,都是吃粽子,龍舟競渡,掛菖蒲、蒿草和艾葉,熏蒼術、白芷,喝雄黃酒。


    一大早品藍的腳丫就沒停過,在含芳小築裏跑來跑去的催著大家快做準備:「準備要出去啦,嫣紅姐姐你們快點嘛!」


    吳媽媽拍了一下品藍的腦袋:「別吵著姑娘,到外麵院子裏呆著去!」


    品藍脖子上掛了一串鴨蛋絡子,手腕上係了一串百索子,各種各樣顏色的絲線映著雪白的手腕煞是漂亮。她小孩子心性,一早就打扮好了,現在反而沒事情可做,於是拿著一把艾葉,百無聊賴的在嫣紅她們麵前扇來扇去,嬌憨可愛。潤璃招手讓她過來,拿起胭脂盒子用軟毛筆蘸了胭脂在她額頭上寫了個「王」字。品藍歪著頭看了看鏡子,不解的問:「姑娘,你給我寫這個做什麽呢?」


    潤璃擱下筆,笑了笑:「看你無聊,所以給你湊個熱鬧唄!」低頭看了看品藍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鴨蛋絡子,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頭:「看你閑得慌,去小廚房拿幾個鹹鴨蛋過來,我幫你選一個。你現兒掛著的這個顏色太深了,晚上和別人鬥蟲兒怎麽能勝出呢?」


    掛鴨蛋絡子、「鬥蟲兒」都是端陽節的習俗,早上把鴨蛋放入打好的絡子裏給小孩掛在脖子,到了晚上,用筷子敲開鴨蛋的空頭,把裏麵的蛋黃蛋白都吃掉後再把蛋殼好好清洗下,這樣的鴨蛋殼就薄如蟬翼,對著燈光似乎能夠看穿。小孩子們喜歡捉了螢火蟲放到蛋殼裏,比誰的蛋殼透出的光最亮,這就叫「鬥蟲兒」。雖然潤璃覺得這個「鬥蟲兒」沒什麽意思,可大周朝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看著池塘邊上孩子們舉著一閃一閃的鴨蛋殼,宛若遍地的移動小燈籠,倒也有幾分情趣。


    品藍聽得潤璃說她選的鴨蛋殼顏色太深了,也慌了神,一溜小跑去了小廚房,片刻就吃力的端著一盆子鴨蛋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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