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璃絲毫不知道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昨晚到今天的微妙變化,她現在正帶著四大丫鬟在濟世堂坐著。


    濟世堂掌櫃的昨天下午就送了個信兒過來,說這兩天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穿著打扮不俗,言行舉止也像是大家出來的公子,帶著幾個手下人來濟世堂看病。前天是請濟世堂唐大夫給他的管家治咳嗽,昨天又請錢大夫給他一個隨從看看傷風。可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


    掌櫃的擔心是有人故意來找濟世堂的茬,所以慌慌忙忙請周醫女來蘇府報信。


    「你且不用慌張!到底是怎麽情形?你仔細說說。」潤璃坐在濟世堂裏間,對著一臉焦急的掌櫃搖了搖手。


    「前日,來了一個錦衣的公子……」掌櫃的擦了擦汗——今年天氣可真熱!


    那公子帶著幾個人進了濟世堂,一進來就嚷著叫人出來給他管家看病。掌櫃的陪著笑臉說濟世堂隻給看窮苦人家的病人,那公子白了一眼道:「我這管家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又怎麽不能到濟世堂來看病了?」


    「看這位管家,衣著光鮮,保養得當,手上沒有一個繭子,已經不能再算窮苦人了。」掌櫃的賠著笑臉:「按濟世堂的規矩來,如果一定要在小號看病,那就會有另外的收費了。」


    「哦?什麽收費?」那公子很好奇的揚起了眉毛。


    「要加收慈心診金,白銀十兩。」掌櫃的指了指牆上的「濟世堂公告」:「公子不如去看看那個,上麵都寫得很清楚了。」


    那公子倒也大方,向旁邊招了招手,就有人捧了十兩白銀放在掌櫃的麵前:「請貴堂的大夫給我管家看看病。」


    唐大夫給那管家望聞問切以後,發現他身體著實康健,雖然那公子是說治這位管家的咳嗽,可他半個時辰都沒有咳一次,這叫咳嗽得厲害?


    昨日那公子又來了,這次請了錢大夫給他的隨從看傷風。


    錢大夫看半天也沒看出傷風的症狀,隻能據實相告。那公子哈哈一笑道:「你們這醫術也太差了!在下聽聞這濟世堂是杭州蘇知府家的三小姐開的,在下還聽聞三小姐醫術高超,妙手仁心,可今日看來卻是浪得虛名!濟世堂連我這兩個手下都治不好,還能名滿杭州?快派人送話給你們家三小姐,本公子明日上午再來!」


    潤璃聽完掌櫃的話,微微一笑:「那他是存心來找茬?」


    掌櫃的這些描述,聽起來這位公子分明是故意為之,難道是杭州醫會再一次按捺不住被濟世堂搶了生意才出此策?潤璃想起了迴春堂的段大夫,他是杭州醫會的會長,剛剛開這濟世堂的時候,他不知濟世堂的幕後東家就是自己,派人來千方百計的進行騷擾,煽動小混混來收保護費,甚至找些人扮病患來求診,然後叫囂濟世堂大夫沒水平,普通的傷風頭痛都不能根治。


    段會長的所作所為把潤璃請來鎮店的南山隱叟氣得不行,可是南山隱叟精於醫術,對於這些世上的醃臢事也無計可施,隻能高聲嗬斥段會長隻知賺錢,良心全喂狗了。可段會長那種沒臉沒皮隻人,嗬斥幾句他又怎麽會在意?所以南山隱叟罵歸罵,該來的騷擾還是繼續來了,掌櫃的愁得不行,隻能送信給當時隻有七歲的自己。


    得了這個信兒,潤璃在含芳小築裏想了想,然後就想了個主意。她請蘇三老爺出麵主持,讓濟世堂和迴春堂打擂台,當眾醫治病患,這樣就可以看出濟世堂的坐堂大夫的醫術的優劣。經過三天三夜的比試,南山隱叟毫無懸念的勝出,先前因為段會長千方百計的詆毀而產生的誤解被消除了,大家都對濟世堂的醫術有了信任感。


    段會長在南山隱叟精湛的醫術前不得不甘拜下風,同時也明白了濟世堂幕後的東家和蘇知府有莫大的淵源,否則蘇知府又怎會出麵來主持這場比賽?最後當他終於知道濟世堂真正的東家就是蘇知府的三小姐時,他就把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全收了起來,杭州醫會共同協商以後,決定對濟世堂所作所為視而不見,既不把它吸收進杭州醫會,也不再想什麽辦法去對付它。醫會的頭目們都在家中焚香禱告,希望蘇三老爺的政績早日上達天聽,能夠早日調迴京都任職。


    過了五年了,一直風平浪靜,段會長又怎麽會突然跳出來鬧事呢?而且還是繼續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不,不會是他,潤璃心裏默默搖頭,那這人究竟會是誰?


    「姑娘,看來那公子叫咱們的大夫給他手下看病全是幌子,他是想要誘你出麵,定是有所圖謀。」嫣紅擔心的看了潤璃一眼:「姑娘,你還是不要出麵去見他。」


    這邊蔥翠已經忍耐不住,眉毛一豎,眼神就火爆起來:「這種人著實可惡!藏頭露尾的,連名字都不敢留一個,還想見我們姑娘,他想得倒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模樣?仗著有兩個臭錢就神氣了?」


    黛青按住蔥翠的肩膀笑著說:「看你這個炮仗脾氣!那人一定要見姑娘,不如我扮了姑娘出去,好歹我也跟著姑娘學了這麽多年的醫術,也能知道些病症。」


    掌櫃的在一旁點著頭:「黛青丫頭這個提議好!那公子定是沒見過三小姐的,隨便讓誰冒充下三小姐就是了!」


    潤璃笑了笑,轉眼看了看身邊臉上寫滿憂慮的丫鬟們,慢慢開口了:「那人不是想見我嗎?隨便找個人代替我出去,他不會那麽輕易的相信,遲早還得逼我出麵,還不如我直接出去見他!我就不相信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屋子裏幾個人,緊縮著眉頭,看著一臉輕鬆的潤璃,想說什麽,可是又說不出來。


    「三小姐!掌櫃的!」夥計陳二急急忙忙跑了進來:「那位公子又來了!」


    幾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盯在潤璃臉上,卻見她不慌不忙的站起來:「你們也都跟了我這麽多年了,怎麽還這般沉不住氣?走吧,都出去跟我見見那個神秘的公子爺!」


    走到濟世堂的前堂,潤璃便看到了幾個人擁簇著一位貴介公子圍在藥櫃前,那人穿著亮紫色長衫,很是令人移不開眼睛。


    他身上並沒有披金戴銀,衣裳上也沒有繁雜的繡工,極為簡單的在腰間係了一塊白色的玉珪,淡淡而柔和的映襯著那華麗的紫色,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睥睨旁人的氣場卻讓潤璃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平常的人身上不可能有他這種不必張揚卻已經彰顯的氣質,那種氣質是通過從小的培養才能形成的,是經過時間的積澱慢慢潛移默化脫胎而出的。就如暴發戶的家庭再用重金修繕自家的園子,卻始終不能達到那種內蘊含蓄的效果一樣,一個平常人家的子弟也絕不可能有這種氣場。


    莫非他和梁伯韜一樣,也是一個公侯之子?


    這樣一個人,有必要來杭州濟世堂找麻煩嗎?況且自己在他的眼睛裏並沒有看到惡意,隻有一種探究和好奇。


    或許是掌櫃的太謹小慎微了。


    毫無畏懼的走上前去,潤璃含笑問道:「不知今日這位公子的哪位隨從又身患奇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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