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下群臣的心跳,都隨著那太監們的手一樣,盡數抖動了起來。


    因為那四張寬大的方桌上,擺放得滿滿當當,無一例外,全是被批注過的奏章。


    有些大臣都不需要看那奏章到底批了什麽,僅僅隻是看到一個大大的紅叉以後,便瞬間嘴唇發白,渾身顫抖了。


    太監們沒有給大臣們緩和的機會,穩當且快速的將方桌抬上殿以後,便各自低著腦袋,飛也似的退了出去。


    原因無他,就是那新皇已經從龍台上緩步而下。


    他走在群臣中間,叫群臣如同遭逢天敵一般,自動的後退了幾步。


    “諸位。”


    諸葛亮用羽毛扇輕撫著奏章,嘴角尚存一絲微笑道。


    “兩月前,我曾委任六部數項任務,包括修訂晉書,複查近來幾屆科舉考卷,重審冤假錯案,複查工程底案,重整兵部等諸多事宜,今番也該有小成了吧?”


    “這...”


    群臣一時語塞,麵麵相覷之下,竟然啞巴了。


    個中原因,自然是有許多人根本沒在意,隻當是新皇登基三把火,搪塞一下也就過去了。


    那些事情雜亂無章,要真去重修,隻怕三五載也弄不好。


    更別說還有不少人身處東林黨,那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的,哪還有時間處理公務。


    盡管許多人被嚇住了,但還是有人心裏存在僥幸心理。


    新皇說這話,無非就是嚇唬他們一下。


    新皇說到底不過一十六歲的小兒,能懂什麽!


    擁有這等心理的,當屬霍維華最為強烈。


    他自問表麵功夫做的最好,這也是他能從閹黨又跳到東林黨的原因之一。


    兵部事情最為複雜,要處理後方糧草,要搞定前方將士兵餉,還要處理大量文件,每日最為忙碌,絕非一個十六歲小兒能看的懂的。


    他霍維華哪怕自己不怎麽管事,都把事情交給手底下人去辦,那也毫無懼意,根本不怕被戳穿。


    所以他最大方的拱手,朗聲道。


    “皇上,旁人不敢說,臣倒有幾分自信,如今前方將士平穩,後方糧草供養尚可,我大明皆可安枕無憂矣!”


    說完以後,那眼神稍微一挑,仿佛在向那新皇挑釁般。


    想用公務責難他,沒門!這不是他自吹自擂,就兵部的事情,讓這小皇帝學上三年,他也不一定搞得懂!


    果不其然,那新皇像是被唬住了一般,並沒有同霍維華對視,反而在那奏章之中翻找著什麽。


    其餘東林黨人看到這一幕,心中大定。


    連霍維華這種人都不怕這些被批注的奏章,他們怕什麽!


    就這麽一小會的功夫,諸葛亮已經從那堆成小山一般高的奏章之中,精準無誤的搜到了霍維華所上交的奏章。


    霍維華一見,心中稍沉。


    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也就在此時,那份他所上交奏章便已經被諸葛亮宣讀了出來。


    “本月初一,有糧草自山西運抵前線,共交付二十車,對也不對?”


    “迴皇上,正是如此,乃是臣親自閱覽批複的。”


    “大錯特錯!這一批糧草斷然有異,他們出山西時,尚有糧草三十一車,沿官道趕往遼東,損耗應較小才對,五車已有餘,怎會損耗十車?”


    “這...皇上,這是運糧官說,那車隊剛出京城地界,便遇狂風大雪,車馬損毀,這才少了六車...”


    那霍維華越說,心裏就越沒底了。


    因為京城地界的大雪,不是今日才下嗎?


    至於那沒由來的狂風,他們身處京城,又何曾見聞?


    諸葛亮這時候已再無一絲笑意,冷哼道。


    “今年北方少雪,各地皆有上報,今日才有像樣的大雪紛落。這分明是運糧官貪墨,這才尋理由搪塞。你不派人前去核實,多方考證,卻如此隨意的通過,還敢妄言尚可。”


    “皇上...我...”


    霍維華還想狡辯,說那是一時失察所至。


    然而諸葛亮接下來拿出的奏章,頓時叫他啞口無言了。


    “我知心中所想,是要說這不過是一時疏忽,那這些呢?此處有征用民夫數目未對,糧草運送損耗數目盡錯,更有一批火器尚未運抵前線,便上報有損,這些莫非也是疏忽?”


    霍維華吃了一驚,怎麽皇上連這些都能看出來,這些奏章他可是有記憶的。


    許多都是他與手下人仔細比對過後,做出來的奏章,若非常年管理後勤之人根本看不出來。


    他此刻沒脾氣了,一雙膝蓋頓時軟化,當即跪了下來,叩首求饒道。


    “皇上,臣近些日子身體抱恙,許多事情確實未曾處理好...還請皇上恕罪啊...”


    “恕罪?我怎麽聽錦衣衛說,這些日子就數你霍維華外出最歡呢?”


    諸葛亮說著,那眼神已經外移,盡數落在了禮部那一群東林人士身上,頓時叫他們渾身一顫,連忙低下頭去,哪敢與新皇對視。


    “兵者,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你霍維華身為兵部尚書,如此散漫,卻還敢自吹自擂,說一句尚可!?左右何在?”


    聽聞召喚,大殿上的護衛連忙趕了進來,盡數跪倒道。


    “臣在。”


    “將這霍維華拖去出,押入刑部,一審他散漫怠公,縱容他人倒賣軍資,二審他終日蠅營狗苟,結黨營私之罪。”


    “遵命!”


    大殿護衛們立馬上前,一把抓住那霍維華的飛禽官服就拖著走,任憑那後悔莫及的霍維華大唿求饒,也不撒手。


    他們隻聽命於皇上,哪管這霍維華的死活。


    等到霍維華被拖遠了,聲音戛然而止以後,諸葛亮這才猛地把目光收迴來,看向了群臣。


    有了前車之鑒,群臣頓時被嚇了一跳,額頭盡是汗滴累跌。


    可惜諸葛亮既然出招,就絕不給他們活路。


    他又道。


    “刑部尚書何在?”


    群臣隊列中,被點名之人頓時哆嗦著出列,跪倒在了諸葛亮麵前,顫抖道。


    “臣...臣在...”


    諸葛亮再次從奏章堆中輕鬆找到他所過手之卷宗,一揮手,盡數將它們甩在了刑部尚書麵前,罕見的盛怒道。


    “汝真當自絕啊!”


    “啊...皇上,臣著實不知何處衝撞了皇上...”


    “哼,這些卷宗裏,大半是冤假錯案。我讓你重審案件,你竟然一個不查,可是不是當自絕啊?”


    那刑部尚書渾身一顫,表現比那霍維華還不堪,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群臣觀之,盡皆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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