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穗穗被水華清叫出來的時候顯然是準備休息了。


    她穿著一條淺藍色的睡裙從樓上款款下來,動作之優雅,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她真的什麽虧心事都沒幹。


    見即墨維帶著查紓竹和樂荷坐在身邊,她似乎有點吃驚地挑了挑眉,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爸爸,您找我?都這麽晚啦,爸爸也該休息了嘛。”


    她貼上水華清的胳膊,用撒嬌一般的語氣說,還不時瞄一眼他們。


    常初瑤毫不懷疑自己從水穗穗的眼神中看出了幾分送客的意味,不過即墨維很顯然是不會被區區一個水穗穗給勸迴去的。


    他冷冷地瞟了水穗穗一眼,衝她揚了揚下巴:


    “你給我起來。”


    “即墨先生!”水穗穗不滿地嘟了嘟嘴,剛想再說幾句保全自己和水華清貼貼的權利,就被水華清瞪著怒斥了一句:


    “即墨先生叫你起來,你就起來!哪來那麽多廢話!”


    水穗穗被吼得縮了縮脖子,有些不情願地站起身來:


    “好吧好吧……即墨先生有何指教?”


    “並無指教。今天我們隻是過來問幾句話,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我們立刻就走。但是如果是假話……”即墨維的目光落到水穗穗的臉上,眼神一凜,“那就不要怪我不顧及水家和即墨家的情誼!”


    水穗穗總算從這些話裏聽出一點苗頭來,看起來開始有些忐忑不安了。常初瑤看見她似乎在無意識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即墨維的問話很簡單:


    “老實說吧,在路上擄走竹的是不是你的人?”


    水穗穗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閃——這不應該,常初瑤想,作為一個以前手裏有過命案的法製咖來說,她的慌亂似乎有些太早。


    但要解釋也能解釋得通,比如水穗穗被氣場全開的即墨維給嚇到了什麽的。


    或許不身臨其境就難以感受到,常初瑤又想,坐在現在這個狀態下的小老頭旁邊實在是有些太壓抑了。


    她支吾了一聲:


    “我、我……”


    “說!”


    即墨維冷冷一喝,把常初瑤又嚇得一個激靈。


    水穗穗看起來委屈極了,眼眶都紅了一圈。她可憐巴巴地小聲開口:


    “是、是我和哥哥們……但是、但是誰讓她大晚上的還要出門散步嘛!”


    哦,這一招甩鍋給受害者真是絕妙。常初瑤雙手交疊在胸前,看著水穗穗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知為何想起了白迎夏。


    不,和水穗穗比起來,總感覺銷聲匿跡已久的白迎夏實在是太親切可人了。


    聽自己的寶貝女兒承認了自己做的事情,水華清露出了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你呀!怎麽這麽糊塗呢?怎麽就不知道忍一忍呢?”


    水華清歎了口氣,點了點水穗穗的額頭。


    即墨維沒興趣看他倆父女情深:


    “竹在哪裏?我們要把她帶迴去。”


    也就是這句話話音剛落,水穗穗便從水華清的歎息中掙脫出身來,請求道:


    “即墨先生,能不能讓我把竹留下來?我真的很喜歡她,我會對她一輩子好的!”


    不攔還好,一攔即墨維的臉色又黑了幾個度。他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水穗穗的手腕,稍稍用力,水穗穗便吃痛地喊出了聲。


    “即墨先生,等一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水華清趕緊上前來阻攔。即墨維也算是給麵子,隻是稍微用了點力氣讓她感到疼痛便鬆開了手:


    “年輕人,說話以前多想想這話能不能說。現在我再問一遍,竹在哪裏?”


    他的語氣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常初瑤不免有些擔憂地看了小老頭一眼,真有點害怕他會因為過於憤怒而直接抽過去。


    但好在即墨維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水穗穗當了縮頭鵪鶉,小聲地說:


    “她在……她在我房間……”


    即墨維再沒心思和水穗穗繼續掰扯下去。他轉過身去招唿眾人,又請水家管家帶路。


    水家管家似乎被這個架勢嚇得不輕,還是水華清吩咐了幾句才反應過來,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地上樓去。


    或許是會客廳裏的動靜過大,水穗穗的七個哥哥裏有好幾個都把房門打開,在樓上探頭探腦地想一探究竟。


    常初瑤在心底默讀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的房門上掛著的姓名牌。


    水思源、水光霽、水安誌、水文光……一個個讀下去,又看著他們一張張類似的臉,她也隻能感慨真是辛苦了水家的夫人。


    走廊的最盡頭就是水穗穗的房間,裏麵也確實隱隱約約傳出些動靜來。


    即墨維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即墨慕蕊和即墨星緯,再接著是常初瑤、查紓竹和樂荷,負責斷後的是風千因和毛子晉。


    “別看了,沒什麽好看的!”


    風千因試圖幫即墨維稍微驅散一下想要圍過來維護水穗穗的水家七兄弟,毛子晉也有樣學樣;可惜不太成功。


    作為大哥的水思源原來是個急性子,見即墨維帶人想往水穗穗的房間裏去就打算衝上來阻止。


    風千因和毛子晉作為最外層的兩人,立刻擺好了架勢準備一聲令下就開始打架。


    不過還沒等水思源帶著他的弟弟們撲上來,水華清就帶著水穗穗後一步趕到,並阻止了自己兒子們的行為。


    即墨維對此隻是微微一笑,對著水華清讚許般點了點頭,便將手搭在了水穗穗房間的門把手上。


    門被緩緩推動。常初瑤竟然感覺有點緊張,咽了口唾沫。


    門終於完全被推開,裏麵的景象映入眼簾。


    水穗穗的房間不像一般女孩子的房間那樣整潔幹淨,反而顯得很亂。床鋪上的被褥散亂得到處都是,桌子也被掀翻了,桌椅板凳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而床上被綁著一個人,正是被擄走的、和查紓竹長相十分相似的染煙。


    此刻見到主子來,染煙激動的心情無以複加。


    即墨維親手為染煙解開束縛,重獲自由的染煙第一反應是跳下來同查紓竹和樂荷擁抱。


    看來是真的被憋壞了。常初瑤默默想。


    營救出了染煙,即墨維最終還是沒有太為難水華清和水穗穗,隻是留下一句“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家穗穗出現在與即墨家有關的任何地方”便離開了。


    常初瑤跟在即墨維身後走出水家家宅,還在專心致誌地想問題。


    就算染煙和查紓竹長得再相似,水穗穗也不應該沒發現她擄走的不是查紓竹才對。


    畢竟都綁到床上摘麵具了,有些細微的差異隻需要仔細一看就能甄別。


    不過不排除水穗穗和查紓竹接觸時間並不久,那些差異她還看不出來的可能性。


    想到這裏常初瑤就覺得有點好笑。連如何辨認一個人都還做不到,水穗穗是怎麽鼓起勇氣說出那個“愛”字的?


    雖然她自己也不能自詡是談論“愛”的大師,但至少有自信說自己比水穗穗好上不少。


    在一陣沉默以後,戴著麵具的查紓竹開了口:


    “麵具,可以不戴了嗎。”


    雖然語氣裏還沒有太大的波動,但常初瑤能很明顯地聽出她語氣裏隱藏的期待。


    即墨維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被即墨慕蕊打斷了:


    “就算爺爺已經給水家的人一個警告了,不能排除水穗穗賊心不死……”


    即使沒有明說,傻子也能聽出她那話裏話外都是“不可以”。


    常初瑤皺著眉。要查紓竹繼續戴麵具可以理解,讓染煙樂荷繼續跟著查紓竹也可以理解,但再怎麽說不能再用先前的法子了。


    “答應竹,以後繼續戴麵具,但染煙樂荷不能再像先前那樣一直貼著她。”


    她看著即墨慕蕊,一副你敢搖頭我今天就在這裏和你徹底決裂的表情。


    “瑤……”查紓竹摸著自己臉上的麵具,咬了咬嘴唇。


    即墨慕蕊也看著常初瑤。常初瑤覺得自己和她對視的時候汗都要下來了。


    不過最後還是她勝利了。即墨慕蕊把頭撇了過去,嘟囔了一聲“那隨便你們吧”,算是妥協。


    常初瑤和查紓竹都鬆了一口氣,慶賀從那種被監視的陰影下走出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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