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離權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厭笙的下一劍已經出招。


    她可以不管周遭其他的任何神仙,但必須殺了公離權,為過往的一切欺瞞和冷落。


    可他已有防備,輕而易舉就閃身離開她身側。


    公離權是幾經曆練而成的真神,也許他無法完全戰勝厭笙,但他若是執意逃避而不與她正麵相對的話,厭笙也確實拿他沒有辦法。


    見公離權毫無戰意,隻顧著躲閃和救人,厭笙也無意再多浪費時間,這三十三重天天不是她愛待的地方。


    狂風唿嘯,流星墜落,厭笙在雲端轉身化出漆昊真身。


    在未來鏡裏看見過她的人很多,隻是那鏡花水月全然不如親眼目睹來得震撼。


    她似乎有衝破天穹的意圖,卻在即將觸頂時猛然調轉方向,直挺挺往人間的方向落下。


    一時間鄉野四月流火,多地城邦也有震動。


    皇城欽天監內所有儀器無端震動轟鳴,監官辯天象後惶恐至極,跌跌撞撞湧向皇帝寢宮請罪。


    諸國皆曰天生異變,乃有大爭之主出世,要終結百代亂局。


    實則隻是厭笙落在了杭州府的城郊而已。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裏早就不是她做凡人時的江南。


    街道房屋隱約間還有當年的模樣,但說到底也隻是像而已。


    她給自己變了一身凡人的衣裳,隨後閃身到了杭州府最繁華的城鎮中。


    “姑娘買花嗎?”一個佝僂的阿婆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拉著她的手腕問她。


    厭笙低頭看著這個垂垂老矣的凡人女子,這雙手非常粗糙,厚厚的老繭說明她是個做慣重活的老婦人。但她指甲剔得幹幹淨淨,裏麵一點泥塵都沒有。


    見厭笙低頭看自己的手,她以為是被嫌棄了,慌忙放開後解釋:“老嫗的手不髒,不髒的。”


    她臂彎裏挎著一隻細竹編成的籃子,裏麵裝著很多摘幹淨葉片的茉莉花。


    最頂上放著個鐲子大小的花環,飽滿清香的花骨朵擠在一起,讓這個手環看起來生機勃勃的。


    厭笙遲遲沒有迴話,老嫗左思右想後幹脆拿起手環來,試探性拉過厭笙的一隻手。


    她沒有拒絕,老嫗也就繼續手上的動作,把手環戴在了她的腕上。


    茉莉的清香鑽進她的鼻腔裏,厭笙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遞到老嫗的麵前。


    她的眼神有些不好,隻能接來簪子對著陽光才能看清手裏是什麽東西。


    這是三十三重天的東西,通身無痕無絮,比人間最好的羊脂玉都還要通透幾分,再不識貨也能看出它價值連城。


    厭笙想走,老嫗卻還是拉著她不肯鬆手。


    她很老了,所有的動作都慢慢悠悠的,但現下卻似乎十分著急,她拿著厭笙的簪子想要塞迴她手裏。


    “姑娘,兩文錢,”老嫗解釋,“簪子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人間的銀錢厭笙當然沒有,她隻能環顧左右,想看看別人用的錢是什麽樣子的,然後給這老嫗變兩文。


    結果老嫗卻以為這動作是囊中羞澀的意思,便笑著對她說:“沒關係,老婦人見姑娘親切得很,就當送給姑娘的。”


    說完她便走了,厭笙望著她佝僂的背影,有些說不清心中的感受。


    凡人隻有百年壽歲,中間還有天災人禍和各種疾病意外,按理說這樣短暫的時間,他們應該或庸碌一生,或急於求成,或知命而休。


    可厭笙看著這個老嫗,總覺得她似乎比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還要逍遙自在。


    她很平靜很慈祥,眉眼間沒有那些神仙麵對厭笙時的滔天欲念,她隻想將一串花環戴在她手上。


    這是厭笙第一次來到人間,她對人間的印象還不錯。


    此後千年,她偶爾會去驁逐海轉轉,也會跑到極北冰川鑿開冰麵抓海珠貝。


    六界之大,她一個人活了很久。


    在虛無地的時候她就是孤零零地一個人,等出了那個地方,她還是一個人。


    隻是周遭的景色不一樣了,所以她並不覺得無聊。


    這段歲月在靈羽的記憶都變得十分模糊,因為每天都有新的事情發生。而非虛無地中那樣日複一日。


    如今重看一遍,靈羽才發現自己不僅沒有忘記,甚至連很多細節都記得清楚。


    她在人間的山野處曾有個家,隻有一間小小的木屋,木屋跟前有三塊她自己學著農戶開墾的土地。


    厭笙蹲在灌木叢裏看了人家挖地播種好幾天,迴家以後自己也變了把鋤頭有樣學樣。


    靈羽看著看著,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千年歲月,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度過的,為什麽在公離權的幻境裏也會出現?


    其實她早該意識到的,三十三重天苦問池,仙宮廣寒的月桂林,都不曾有公離權的身影,這段記憶他怎麽會有?


    混在雞群裏的青鸞忽然撲飛,它竟跟一隻公雞打了起來。


    厭笙丟下鋤頭,迴身叉腰看它:“你一個神鳥天天跟雞玩就算了,現在還打不過它嗎?”


    青鸞是跟著厭笙下凡的,她撿柴火的時候它就遞樹枝,她挖海珠的時候它就叼竹筐。


    厭笙訓斥它的時候,靈羽就陷入了迴憶,這鳥來得奇怪,又是什麽時候消失的?她怎麽全無印象了?


    似乎是她煉成惡靈劍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青鸞。


    它去哪裏了?


    靈羽還沒想明白,麵前的母雞大小的青鸞陡然變大,怒氣衝衝地對著屋頂上的公雞扇翅膀。


    厭笙立馬嗬斥:“你敢!”


    話音剛落,青鸞一揮翅,厭笙在人間的小木屋轟然倒塌。


    狂風將公雞吹得遠遠的,也吹散了木頭搭起來的建築,隻留下了地皮上一點地基。


    青鸞看不見公雞後,怒火也就逐漸平息,隨即越變越小。


    人形的陰影忽然將它籠罩住,青鸞這才迴過神來,也是這時候它開始打顫。


    一迴頭,是叉腰俯視它的厭笙。


    哦,靈羽想起來了,這房子她當初搭了很久,勉強給自己造了個家。被青鸞弄塌以後她也懶得再建,就一直在人間流浪了。


    “是你逼我在這麽快樂的時候扇你的。”厭笙對青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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