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仙子還是沒告訴我,他要是死了,你會開心嗎?”公離權又迴到了開始的那個問題。


    厭笙低眉沉思,她確實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第一件是如何掙脫束縛離開三十三重天,第二件是撞斷明淨山。


    至於再之後,她想找公離權報仇,其實究竟什麽仇她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怎麽報她也沒想好,但左右不過就是你死我活。


    他要是死了,她會開心嗎?


    一個神死了,就永遠見不到他了,那他永遠都不能再來她跟前惹她心煩了,這麽算的話,應該是會。


    “會。”厭笙迴答。


    經過此番深思熟慮,厭笙非常篤定地迴答:“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


    公離權低頭不語,默默地啃著手裏的雞腿。


    這部分是整個跑山雞最好吃的地方,其次就是雞翅。


    厭笙先分了雞腿給他,再分了雞翅給青鸞,最後才輪到她自己。


    她其實並沒有她自己裝得那麽冷漠。


    比起毀天滅地的禍世大妖,她更像個初通世事的孩童。


    把感情分為簡單的愛和恨,誰需要她,她就願意付出,比如對小道童如風和雛鳥青鸞。


    不過她也愛裝腔作勢,比如在苦問池化出原身,把好奇圍觀的小仙通通嚇跑。


    公離權不知道為什麽她是被選中的,這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


    “那大仇得報以後呢?”公離權問她:“仙子想做什麽?想去哪裏?”


    厭笙沒想過,當初在虛無地的時候她就每天漫無目的地遊蕩,要不是放她出來的女人指引她去撞明淨山,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裏做什麽。


    六界之中,她沒有一個可稱之為家的地方,要是一切目標真的順利完成,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往何處。


    “估計到時候會被你們三十三重天的所有神仙追殺吧,”厭笙說,“被趕到哪裏就去哪裏好了。”


    反正又不是沒被神仙追殺過。


    不過現在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凡人,敢來追她的話,死的是誰還真不一定。


    “那仙子現在潛心修煉,”公離權說,“日後雖千萬人,也無可與你為敵。”


    厭笙覺得這個小道童有些意思,身為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竟然站在她這邊,鼓勵她加緊修煉。


    按常理不是該臉色大變,然後問她究竟所欲何為嗎。


    “你不怕我把你也一塊殺了?”厭笙問。


    公離權坦然地看著他:“冤有頭債有主,仙子風光霽月,自然不會濫殺無辜。”


    “那是你沒見過我大開殺戒的樣子,”厭笙淡然一笑,“見過了大概也不敢坐在我旁邊與我為伴。”


    她上明淨山的路血流成河,所有擋在她麵前的,盡數死在她的劍下。


    那些人與她素未謀麵,大概也不曾料到會有此無妄之災。


    “仙子是指在明淨山屠戮弟子一事?”公離權問。


    厭笙有些警覺地看他:“你怎麽知道?”


    公離權有些為難地開口:“神界無人不曉,仙子此舉名揚四海。”


    厭笙倒不覺得羞愧,甚至較為理所當然,這麽大的動靜確實應該眾人皆知。


    “那他們怎麽議論我?”厭笙問。


    她的腦子裏似乎閃過什麽想法,很快就繼續說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估計不好聽。”


    因為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對她的評價都不太好,所以公離權明令眾仙禁入苦問池,就是不想讓任何議論之言流入她的耳朵。


    有幾次仙童偷闖,厭笙聽到了隻言片語也隻是變迴原身嚇走他們。


    他差點以為厭笙不在意別人如何說她。


    其實,她應該也是在意的吧,否則又怎麽會如此這般掩耳盜鈴。


    “他們不了解你,”公離權說,“也不懂你要做的事,所言之語自然不是真的你。”


    厭笙皺眉:“你又知道我要做什麽了?”


    她覺得這小孩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與仙子相處,我覺得仙子本性純良,”公離權實話實說,“仙子所圖我不全然知曉,但我信仙子並無惡意。”


    厭笙發出一聲幹笑,滿臉寫著不理解:“你該去明淨山的屍山血海看看的。”


    “那我可否問仙子一個問題,仙子這些日子吃了我的東西,若能如實迴答,就當我挾恩自重也行。”公離權說。


    厭笙聞言,立刻想到我來這裏難道不是你求著我陪你嗎,隨後又轉念一想,先聽他問什麽也行。


    這段時日的相處,她不算討厭這個小道童,甚至覺得跟他在一處有些舒心。


    他的話並不多,聊到厭笙感興趣的就會多說幾句,她不願聽不願迴答的,也能恰到好處地停住話題。


    這樣進退有度的飯友,她多少還是願意給些麵子。


    “你先問。”厭笙說。


    “誰讓仙子去撞明淨山的?”公離權問。


    厭笙警覺地挺直了脊梁,微微壓低眉毛觀察他的神情。


    公離權很是坦然,從她之前的舉動,不難猜測她是要對明淨山發難,作為她的朋友,問一下她的目的也不是什麽怪事。


    這態度果然唬住了厭笙,她打消了懷疑的念頭,迴答道:“不認識。”


    “啊?”公離權始料未及:“你說什麽?”


    不認識?為了不認識的人去撞明淨山?


    “我生於虛無地,在無邊黑暗中踟躕獨行數萬年,”厭笙說,“替她撞倒明淨山,是我離開那裏的鑰匙。”


    “然後呢?”公離權急切地追問:“她有沒有告訴你之後的事情?”


    厭笙覺得他有點太過於關心此事,平時沒見過他如此失態,她十分疑惑:“你急什麽?”


    公離權怎麽能不急,他覺得自己就站在真相門口,隻差一步就能看清整個布局。


    隻要知道其中緣法如何,他就有機會按心中所想改變注定的命運。


    “她說機緣已至,萬法之變,應由此始。”厭笙原原本本地重複。


    創世神的虛影似在冥冥中與她重疊,借她之口道出了心中鴻圖:“去打破腐朽的,建立嶄新的,去誅戮一切不公,擊碎世間壁壘,完成鴻蒙初開時古神的遺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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