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羽原本盤算的是,反正守山陣對她形同虛設,她找個時間偷偷下山。


    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麽快,還是主動找上門的。


    她正在歪脖子樹上躺著曬太陽,一個小弟子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他一身白衣像是在泥地裏滾了一遍,頭上的發髻也鬆鬆散散的。


    身上還有幾處見血的傷口,神態慌亂無比。


    “真君在何處?”他跪了下來,朝靈羽的方向磕頭。


    靈羽坐起來,看著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弟子,這問題,她還真不知道怎麽答。


    文靜禪的去向,她向來都是不在意的。


    “你有什麽事兒嗎?”桐言從一扇窗戶裏探出頭,友好地詢問。


    “祥福鎮有、有妖怪害人,”他磕磕絆絆地說,“弟子與、與芳陽師姐、本想前去、降妖除魔,不想靈力低微,反被算計。”


    “你好好說話呀,”桐言從窗戶邊探出半個身子,“結巴什麽?”


    靈羽:……


    他還能結巴什麽,當然是因為他害怕。


    桐言這麽說話也正常,畢竟她還說過靈羽是左撇子。


    “煩請二位師姐通稟,”他也顧不上琢磨桐言的話了,隻重重地扣頭,“請真君前去救我師姐。”


    “可我們也不知道師傅去哪裏了。”桐言如實說道。


    她很想建議這個人去找找別的仙長,但看他這幅樣子,又實在不忍心多說這種聽起來像趕客的話。


    靈羽從樹上跳下來,走到了他旁邊:“你先去杏林塢,我去找真君。”


    他的確有些力竭了,再加上失血過多,走到綠柳別院找武陽真君已經是極限。


    “若是沒有尋到真君……”他說。


    “那我下山。”靈羽答道。


    其實他本意是想說,要是沒找到,就通知別的仙長前去救人。


    結果他沒來得及說,靈羽就已經走遠。


    隻有一個桐言匆忙從房間裏麵跑出來,扔給他一塊帕子和一顆止血的丹藥。


    “你別著急啊,”桐言跑去追靈羽,但也不忘迴頭安慰他,“靈羽肯定有辦法的,你先去治傷。”


    說完她也不見了,整個綠柳別院隻剩下了一個氣息微弱的弟子。


    靈羽用瞬影術在整個明淨山裏到處找文靜禪,除了進不去的,其餘地方她幾乎都去了一趟。


    奇怪的是到處都沒有他的身影。


    還剩一個她沒有找:善惡峰。


    她的身形一閃,就到了善惡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文靜禪好像,是坐在自己經常坐的那個地方?


    “師傅。”靈羽遠遠地跟他說話。


    文靜禪大概是在打坐,聽見聲音後才慢慢睜開眼,轉頭看著靈羽。


    她走得很急,發絲都掛在了自己的頭飾上。


    話又說迴來,這可是個去祥福鎮的大好機會,她怎麽可能不急。


    “祥福鎮有妖魔作亂,”靈羽說,“芳陽被抓了。”


    “芳陽?”文靜禪垂目思考,“什麽時候的事情?”


    他今天早上在大殿前,是見過芳陽的。


    靈羽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那個來找文靜禪的小弟子並沒有說太多。


    見靈羽這個反應,文靜禪心裏大概也有了個數,他今早見到的芳陽,應該是假的。


    “你先迴去吧。”文靜禪說。


    他說話之間站起身來,一看就知道是打算去哪裏。


    “你要去哪兒?”靈羽追問。


    文靜禪也不瞞她:“無相淵。”


    他說完就消失了,靈羽立刻飛身跟了上去。


    但她沒想到的是,一道光飛了過來,化成繩索將她拽迴了善惡峰。


    等她一落地,繩索就消失不見了。


    “要是不想迴去,就在這裏等我。”文靜禪的聲音傳進了她的神識海。


    靈羽沒辦法,現在文靜禪比她厲害,她隻能聽他的。


    轉眼之間文靜禪就到了無相淵底,他當然不會讓靈羽再來。


    從前他犯過的錯,不會再犯第二次。


    他剛走進真神的陣法,就看見一個黑衣的女子背對著他站在熔岩跟前。


    “芳陽呢?”文靜禪問她。


    站在他麵前的人,從樣貌上來看就是芳陽沒錯,可是她周身隱約有黑氣冒出,不是明淨山的人該有的。


    “真君找我?”她轉過身,用芳陽的臉做了一個挑逗的表情。


    上飛的眼尾和意味不明的媚笑,讓文靜禪十分反感,芳陽也算他門下的弟子。


    雖非親傳,但看自己的弟子做這種樣式,他膈應得慌。


    假芳陽見他這個樣子,反而仰頭咯咯笑了起來:“小仙君,害羞了嗎?”


    她的衣衫並不齊整,應該是因為闖陣,裙擺被撕開一條大口,露出了光著的腳丫和雪白的大腿。


    此種場麵,在書中一概稱為非禮勿視。


    “你拿不走它的。”文靜禪說,“別白費功夫了。”


    假芳陽手裏還拿著明淨山的弟子玉佩,文靜禪猜,她抓了芳陽,應該就是為了它。


    可這些人明知道無法靠近這把劍,為什麽還前赴後繼?


    “小仙君,你這一本正經的做派,”假芳陽用幾近輕薄的眼神在他身上來迴掃動,“若非我有急事,真想看看你別的模樣。”


    她的眼神已經擺明了,她心中所想大概率並不幹淨,文靜禪卻沒有如她所願地發火。


    見文靜禪的情緒如此穩定,她也放棄了這條路,收起了人間勾欄瓦舍的做派。


    她的目光一沉,有些陰鶩地看他:“我可沒想帶走它。”


    話音剛落,芳陽的皮相就被徹底撕裂,一團猙獰的黑皮迅速膨大。


    是怨靈。


    餘澤下無可超度的亡靈,若執念太深,就會化作怨靈。


    它們並無本體,但作惡的本領卻並不輸於天生殘暴的魔族。


    怨靈也不像其他妖魔一樣,會被真神留下的法陣死死壓製,它甚至可以遨蕩在那把劍的正上方。


    讓她來這裏的人告訴過她,如果無法拔劍,就跳進熔岩之中,用怨念助劍衝破守陣。


    文靜禪想要施法阻止,怨靈就朝他飛過來一根骨針。


    按理說他輕鬆就能抵擋,但這枚針穿透他結出的靈力護盾,徑直朝他飛過來,勢如破竹且無可阻礙。


    怨靈明顯也沒想到這針這麽厲害,能直接紮穿武陽真君的肩膀後,釘入黑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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