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後,寧清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崔玄修書一封試試口風。


    她這人最是古板守節但也是清醒,事到如今她對她們這幫“亂臣賊子”接不接納還真不好說。


    天下已經亂成這樣,利字當頭,能打就行,若講那麽多道統禮節,還能謀什麽大事?


    寧清念著之前兩人勉強的情分,在信裏伏低做小懇求她收容,然後又大談了一番對亂臣賊子周峻山的痛恨,此賊天誅地滅,應共同討之。


    寫完後,寧清拿起紙吹了兩下,然後裝進熏香後的信封。


    這人忒是講究,她也投其所好,不僅信紙是花箋紙印著花鳥圖樣,信封她也用上熏香。


    雅死她。


    寧清將信封好後交給了烏鴉,請她務必要送到崔玄陣營。


    崔玄捅破癰瘡之後,京城動蕩不止,各路封疆大吏和藩王都虎視眈眈,終於按捺不住,有幾個實力不錯的藩王率先出兵,打著勤王救駕的名義朝京城攻來。


    崔玄把握禁軍,兵強將盛,一時間幾人打的難舍難分,亂做一團。最後她以主場優勢打敗了來犯的幾人,將宗室反賊斬首示眾立下了威名。


    崔玄救京城於危難之中,平定了藩王之亂,她為自己請封司隸校尉、假節鉞、錄尚書事,全麵掌握朝政大權,經過戰事之後她在朝中威名大顯,更是說一不二。


    京城崔府,


    庭院深處,幽靜的竹林中有一院落


    崔玄端坐在書桌前,她身穿青色長袍,細長的手指攤開了一張信箋。崔玄看著密信,眉頭緊皺,她被信上熏香熏的頭暈。郭允立在一旁添茶侍奉。


    崔玄吩咐道:“奉孝,你去將窗戶打開。”


    這寧五柳不知道發什麽顛,居然用這麽濃的香薰信紙,真是俗不可耐。


    一縷清風從窗戶外透來,解救了崔玄受折磨的鼻子,她揉著眉心,“奉孝,你替我讀信吧。頭疼。”


    郭允清朗的聲音傳來,伴著窗外竹葉摩挲的微聲,很是好聽。


    聽完之後,崔玄輕笑一聲,“奉孝,幽州寧五柳要來投我,你意如何?”


    崔玄懶洋洋地靠在雕著瑞獸圖案的文房椅上,桌上點著一支細長的文燭,微弱的燭光映襯著她華美的麵容。


    郭允沉吟不語,須臾之後她嚴肅道:“主公,寧五柳梟雌也,今不早圖,後必為患。”


    崔玄笑而不語,懶洋洋靠著幾欲瞌睡。


    郭允著急追問,聲音提高了些許,“那主公作何打算?”


    崔玄隨手翻開一卷書簡,並不搭話。


    見狀,郭允歎氣退出。


    夜風輕拂,帶著一絲涼意,清新的氣息撲麵而來。崔玄對窗靜坐,思考著寧五柳的用意。


    她聽聞她背叛幽州後與一眾妖人攪在一起,若不是周峻山事變,本來下一個該去討伐的目標就是她強占翼州的寧五柳。


    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她居然還想投奔自己。


    崔玄臉上掛起一抹嘲諷的笑。


    窗外的夜鳥在樹枝上低聲鳴叫,增添著靜謐的氛圍。崔玄想的入神,郭允投而殺之的話在她腦中打轉,但直覺告訴她這樣不妥。如今周峻山才是心腹大患,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總是好的。


    況且寧五柳勇猛善戰等大患除掉之後再收拾她也不遲。


    正好缺個打頭陣的馬前卒。


    崔玄想的入神,


    吱呀一聲,驚擾了她的思緒。


    是袁築推門而入,“奉孝請我過來,希白這裏可有什麽事?”


    崔玄見她,放下書起身相迎,“紹光,來的正好。”


    “坐!”


    袁築拉椅斜坐。


    崔玄笑著將信箋甩給她,“寧五柳欲來投我,奉孝勸我殺她,你以為如何?”


    袁築皺著眉頭看信,一目十行,她臉上掛著淡淡笑意,“希白,不可。”


    崔玄嗤笑,“寧五柳狼心狗肺之人,先投幽州牧後叛之,還與亂臣賊子攪合攻打翼州。此人你怎麽說?”


    袁築道:“寧五柳,英雌也。”


    “希白你興義兵討周峻山,為百姓除暴,仗信義以招募俊傑,不怕人不來投。”


    “寧五柳抗獠之時素有英雌名聲,如今因窮困來投,若真如奉孝所言,投而殺之,是害賢毀名。”


    “屆時,天下智謀之士聞此生畏,汝還靠誰來定天下?”


    崔玄意動,“寧五柳素有威名,兇猛無比。來也正好,拿她打頭陣。”


    兩人相視而笑。


    崔玄思量一番,開口道;“她無名無分,一眾妖人首領罷了,如何會盟。”


    “不若我先上表朝廷,為她請翼州牧。”


    袁築笑,“應是題中之意。”


    翼州現在不過是淪陷區的一個空殼,這不過是白許她個名聲罷了。


    思及此,崔玄研墨迴信一封。


    ……


    收到迴信後寧清一行人前往京城投奔崔玄,烏鴉等人留在北方刺探敵情。


    崔府議事廳,白天。


    寧清踏入大廳,貴氣又莊重的感覺鋪麵而來。她知道崔家世代公卿,根深葉茂,沒想到富貴至此。


    寧清忍不住四處張望,大廳內寬闊明亮,高聳的屋頂上掛著華麗的寶石宮燈,光線在其中閃爍,幾欲亮瞎她的狗眼。


    華麗雕刻的柱子支撐的巨大穹頂,梁柱上雕刻著精美的龍紋和花鳥圖案。


    崔玄家華麗無比,是她見過最為富貴的地方,寧清看向主位。


    崔玄正座在上,她的寶座雕龍刻鳳,後邊還有一繪有祥瑞的巨大紫檀點金屏風。


    寧清心裏酸的沒邊,


    凎!真的好貴氣。


    崔玄頭戴精雕細刻的金冠,上麵鑲嵌著溫潤的羊脂白玉,尊貴非常。


    她一旁站著袁築,郭允兩人,她們眯眼打量著堂下的寧五柳。


    郭允目光曖昧,聽聞寧五柳驍勇善戰以為是何等勇猛人物,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翩翩小娘子。也不知道這等嬌弱身軀如何上陣殺敵,莫不是迷死獠人?


    袁築一臉深思,看不出在想什麽。


    看見高台上的幾人,寧清規矩行禮,此一時彼一時,崔玄現在可是權勢滔天,說一不二。


    寧清躬身,恭敬道:“幽州寧清,拜見崔大人。”


    收到崔玄迴信之後,安排一番,寧清就帶著她的人馬逃到了京城。狡兔三窟,烏鴉蘭雀等留在北方刺探敵情,順便看家。她們另外的人跑到崔玄處某事。


    一到京城之後寧清就馬不停蹄地來拜見崔玄,此人現在權傾天下,與當日在幽州時不可同日而語。


    崔玄看著還是那樣優雅高貴,仿佛是雕琢而成的玉雕。隻是她現在積威甚重,讓人不敢褻瀆,寧清看了她兩眼肚子裏的花花腸子都打消了。


    她在堂下恭敬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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