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倭人……”終於在音量調整到最大之後,張俊鬆分辨出這個少林方丈大師臨終遺言是含混不清、反複念叨的“倭人……倭人……”。


    張俊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不由地大聲說出聲。


    “少林和尚真這麽說?”淩霄突然怒目圓睜,身上灰色道袍無風自蕩,鼓鼓囊囊,如此動作將張俊鬆和小童童嚇了一跳。


    “確實如此!”張俊鬆突然像明白了什麽,臉色漸變,“前輩?”


    “師公!”隻有小童童還是很懵懂的表情,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既然來了,那就都不用走了。”淩霄道長望著遠處終年霧氣籠罩、高聳入雲的天都山,淡淡地說。


    “小子,你猜得不錯,剛才我們看到的那隻鞋子,就是木屐,是島國人穿的。”淩霄道長再次分析道,“功夫如此深厚的少林和尚都遭此毒手,其他功夫一般武林人士中招就可以理解了。這個少林和尚能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有如此執念,說明同他們動手的確定是島國高手無疑,須知古有俗語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張俊鬆心裏其實一直有這種預感,但是,他始終不願往這方麵想,聽聞前輩如此說來,那自然是八九不離十了。不過他仍是大吃一驚:“島國人插手我大夏武林盛會,用意何在?”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淩霄前輩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四麵環海的小小島國能有什麽戰略縱深?他們與生俱來就有相當強烈的民族危機感。”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沒有豪言壯語,張俊鬆知道該是拿出自己的真正實力的時候了。


    “我也知道。”小童童難得有小朋友的滿臉嚴肅,他猛的一拳,將旁邊一棵小臂粗的樹木擊倒在地。


    “是否通知其他部門?”張俊鬆想了想問:


    “不用了,既然他們來自江湖,那麽,江湖事江湖了,我們就讓他們的幕後黑手再痛苦一迴,再次給他們深刻教訓。”淩霄道長麵色平淡。


    三人收拾沉悶的心情,再次從旁邊四處找土,好不容易才將幾位少林方丈大師入土為安。同時,淩霄道長吩咐張俊鬆說,等這事完結之後,給閩浙南少林去一封信,將這裏情況說明,也好讓人家知曉,至於後續他們有什麽動作,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其他兩起血案,由於不知道是何身份,自然也是先行記下,事後再說。


    “走吧,我看到玉龍他們兩兄妹剛翻過前麵那個山頭。”小童童眼尖,他看見了遠處的玉龍和玉蕊。


    前方的山,高聳入雲。


    太陽升上中空,濫發淫威,地上冒出騰騰熱氣,午後的山間小道炎熱異常。就在兩人實在有點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麵山腳有一塊被人為平整的地麵上有一高高飄揚的“林間酒家”標旗,霎時,兩人來了精神,繼續快步奔上。


    遠處的酒家傳來吵鬧聲……


    “老子走了這麽多地方,吃飯從來沒花過一分錢!”又是兩個年輕人言語兇兇,正向一老漢怒唿!


    “兩位小哥,本店實在是店小利薄,兒子癱瘓在床,實在無法……”


    “老子王朝、馬漢兩人足跡遍布湘西黔北,喝酒吃肉可沒花過一分錢。”王朝右掌用力劈碎一張桌子,望著眼前孤獨無助的老人,哈哈大笑!


    玉龍最先奔近。他向店中一瞧: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在大吵大鬧,一個老人家正在兩人麵前地立著,站也不是,走也不似,看樣子他是這裏的老板。一個小腦袋從屋子一角伸出來,是一個小孩子,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屋角還有一個白衫人正興致勃勃的獨自喝酒,對此間發生的所有事好像更是滿不關心,一看便知是屬於那種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人。


    玉龍從小便繼承了父親疾惡如仇的江湖性格,對於這種以大欺小,以強淩弱的事情,他是一點也不能容忍,如果不是玉蕊拉得快,他剛跨進店門的時候便衝了過去。


    “不給就不給!”還是王朝的聲音,“你能把我們怎麽著?”


    “啪!”一個耳光響過,玉龍還沒看清怎麽迴事,隻見那老頭已經慘叫一聲,捂著臉倒了下去,再一細看,臉上五個清晰的手指印如同五根浸血的皮條,非常引人注目。


    屋裏藏著的小孩子“哇”的一聲嚇得哭出聲來。


    白衫人聽見這一聲慘唿,他放下剛舉起的酒杯,臉終於轉了過來。他的臉色有些發青。


    玉龍再也忍不住了,他使勁掙脫妹妹,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哥,咱們……”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玉龍恨恨的聲音。


    白衫人的眼光又轉向玉龍,心中暗笑,片刻之後,他複又端起剛放下的酒杯,獨自品嚐起來。


    “吃飯就應該付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玉龍怒聲斥責,“你為什麽還要打人?連老人家你也打,你是哪門子好漢?我想你們也有師父,也有父母吧?看你們也是江湖人物,不會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吧?”


    “哥,我們……”玉蕊拉也拉不住,隻有盡力攔著,不讓衝動的哥哥與兩人有任何身體接觸。


    “不怕,我才不怕,他們本來就不對!”玉龍轉過頭,繼續說:“不管你們什麽王朝馬漢,就是皇帝老兒也一樣,不付錢便不能走,還有傷害老人家的醫藥費,你們也要賠!”


    店中的人都蒙了:首先是那自稱王朝馬漢的兩個人,在這條路上,他們確實這麽多年吃飯都沒花過一分錢,所以他們外出就從來不帶錢,漸漸連錢是什麽玩意都不太清楚了。還沒迴過神來,便被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以至於他們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連一句像樣的反駁都沒有,這確實出乎他們的意外。其次吃驚的就是那老頭,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還有一位少年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他內心一陣感激:如果他要吃這裏東西的話,他一分錢也不會要。最後才是那個屋角的白衣人了,他知道這突然出現的少年是憑著一時年輕氣盛才出來製止,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子的武功實在太差勁,根本就不是那王朝馬漢兩兄弟的對手,就是典型屬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種。不過呢,他喜歡這小子,從一出現就喜歡上他了,甚至有一種想收他做徒弟的衝動。因為他從前也是這樣的性格:也是因為一次打抱不平的事,他被暴徒欺侮,是師父出手才解救了他——看著眼前這小子,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大哥!”是馬漢的聲音。


    “住嘴!我聽見了!”王朝怒哼,他迴頭仔細看了一眼這個少年,當即他不怒反笑,“是你要管閑事?”他問玉龍。


    “我做錯了嗎?”玉龍的話。


    “你……”王朝沒料到玉龍會問出這種話,又吃了一驚,他很快又笑了,“你沒錯,照常理是沒錯,不過今天你是管錯人了,我是王朝,他是馬漢。”他手指著另一年輕人。


    連屋角的白衣人聽了這話也不由再次仔細地注視著玉龍,並且放下了酒杯。


    “我知道!”玉龍的話。


    “知道了你還管?”輪到天龍詫異了。


    “我不知道王朝是誰?馬漢又是誰?”玉龍認真的說,“我不喜歡說謊!”


    屋角的白衫人聽到這句話“噗!”地笑出聲來。


    王朝沒來得及理會這個從未說過一句話的白衫人,倒是玉龍的話確實把他給氣壞了:想一想自己兄弟兩人縱橫湘西這麽多年,連一些成名的江湖豪傑也得讓他們幾分,沒想到,今天輪到一個小毛孩來教訓他們,這是他們從來就沒想到過的事,讓他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小子!……”王朝森牙一露,雙手十指捏得“啪啪”直響。


    玉蕊一直站在哥哥旁邊,見到王朝這麽厲害,她的小手再一次緊緊地抓住了玉龍。


    馬漢也走近了玉蕊。


    “妹妹,別怕!”玉龍輕聲說道,“假如爹爹在,他也會這麽做的。”說到爹爹,現在還不知道一點音訊,“不知爹爹和娘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是否脫離了生命危險而奔赴天都山?”他這樣默默的想,不由地內心一陣淒涼。


    “妹妹!打!”二人自小玩到大,心意相通。玉龍話音未落,玉蕊的拳頭便雙雙擊出。二人分別出手,同時擊中王朝馬漢的胸膛。


    兩人向來自負,可沒有想到二小說打就打,加上距離又太近,根本就躲避不及。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你們……”馬漢暴怒如狂。這麽多年來,可都是他打別人,從來就沒有想到會挨別人打,何況今天揍他們的是兩個黃毛未脫、乳臭未幹的孩子。


    這一拳,兩人自然使出全部力氣,隻是沒想到王朝馬漢兩人動也沒動一下。玉龍可不是傻瓜,這一試便知深淺:自己兩人的功夫差他們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此刻不走,受辱的肯定就是自己。所以他很快又叫了第二聲:“妹妹,我們打不過他們,好漢不吃眼前虧,趕快跑!”


    玉蕊毫不猶豫,立即轉身就跑。


    兩人幾乎同時轉身,同時邁步。簡直就是一氣嗬成,看得那白衫人再次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這哪裏像兩個孩子剛出現時候的義正辭嚴,諍諍有聲,簡直就是小孩玩過“家家”。心下暗想,那王朝馬漢不被兩人的所作所為氣昏才怪。


    馬漢的功夫也是不弱,隻是反應不及玉蕊,當揮拳揍他的玉蕊轉身奔出幾步之後,他才有了動作。雖然功夫不弱,但是要在片刻之間抓住玉蕊這個女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天龍也在同時發現了玉龍的輕身功夫不錯,玉蕊的輕身功夫尤佳。


    到底是年幼體弱,盞茶功夫,二人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妹妹,快上房!”玉龍順著柱子,象猴子一樣,很快便爬上房頂。玉蕊到底是女孩子,體力要差一些,剛上柱,馬漢便撲上來,玉龍拾起幾塊屋瓦,對著馬漢劈頭蓋腦就扔。就在馬漢低頭躲避的時候,玉龍一把拉住妹妹右手,輕輕地把她給提了上去。


    但是玉蕊左腳的一隻鞋子,卻被馬漢給一把抓了去。


    “你們快還我鞋子!”玉蕊光著小腳丫子,坐在屋簷,雙腳一晃一晃的,直把王朝給氣得沒話說。


    剛要走近,卻被玉龍撿起屋頂的瓦片給打了迴來。


    “你們不是要鞋子嗎?要就下來,我給你們!” 馬漢笑得比誰都開心,他對玉蕊說道。


    “你要還給我就扔上來,我接得住!”玉蕊抄著濃濃的本地口音,一字一句地答道,“要我下來,給你們打!哼,沒門,要不你們有本事就上來。”


    “好,上來就上來!” 王朝走近兩步,玉龍抄起一塊瓦片,對準王朝又重重地擲下。他知道以他的本事根本就傷不了王朝。今天的事算是弄大了,到現在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不知怎麽才能擺脫這王朝馬漢,他對他們才不感興趣呢,說不定爹爹和娘已經先他們一步趕往天都山。對了,假如爹爹在,或者假如韓叔叔在那就好了。想到此,他的心又一陣黯然。


    “是你們叫我上來的,幹嘛又揭瓦片打我們?”王朝的話。


    “你有本事就上來!”還是玉蕊的話。


    馬漢左手虛揚了一下手中的鞋子,右手猛然一揮,二道寒星直擊二人麵門。


    斜刺裏瞬間飛出一雙竹筷,不偏不倚正好擊中馬漢射出的兩點寒星。兩聲細細的沉悶聲響過後,四物同時墜地。


    玉龍到底見多識廣,他知道是馬漢用計讓自己掉以輕心,再打算用暗器傷自己,他也看出來了,是那個一直在屋角喝酒的白衣叔叔用一雙筷子救了自己二人性命。要不然,憑自己的功夫,要想躲開這暗器,簡直是難上加難。


    不知為何,王朝馬漢突然看見白衣人出手,嘴裏驚叫一聲:“白麵書生?”他們轉身便逃。


    白衫人冷笑一聲,剛欲追去……


    “叔叔,請等一等!”玉龍飛身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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