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在深淵中的記憶,逐漸浮出水麵。


    那段記憶帶著厚厚的灰塵,來到紫夜麵前,熟悉的記憶仿佛本來就是紫夜身體中的肌肉骨血一般,它們自然而然地迴到紫夜神體中,沒有一絲違和感。


    紫夜既是牧雲紫夜、也是妖王,更是鴻蒙一族的後人。


    記憶告訴紫夜,她是更早以前來到這裏。


    她初次醒來時,是在一個美麗女人的懷中醒來。


    美麗女人看著還是嬰孩的她,美麗的眸子中流露出無限憐愛的同時,卻又暗暗藏著一種無以言說的深深的悲哀。


    直覺告訴紫夜,這個美麗女人是她的母親。


    那時候,紫夜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在母親懷中的那種溫暖。


    也許是因為感動,也許是因為母親眼中深深的悲哀,紫夜能夠感同身受…還是嬰孩的紫夜哇一聲哭了出來。


    “好孩子,紫夜…”母親將她摟地更緊,一隻手不停地拍打著她的背部,紫夜終於慢慢停止了哭叫,睜著明亮的眼睛,打量著眼前她的母親,還有她身後站著的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陰沉著一張臉,尤其是看到紫夜時,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


    “幽澤。”紫夜聽到母親那樣喚那個少年,“紫夜以後就是你的妹妹了,你以後可要好好照顧她。”


    誰知幽澤一扭身,仿佛賭氣一般,扔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房間,“我不想要這個妹妹!”


    這個叫幽澤的少年便是紫夜的哥哥。


    紫夜能夠感受到這個哥哥對自己深深的惡意——他並不喜歡自己。


    紫夜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自己,甚至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可是紫夜沒想到的是他甚至有一天會想到殺自己。


    那天,母親有事出門了,便將紫夜交給了幽澤照顧。


    幽澤一整天,看著紫夜。


    紫夜心底忽然湧起了一絲不安。


    因為幽澤的眼神太可怕了。


    後來果真印證了紫夜的猜想,那時的幽澤是想殺了自己!


    幽澤有一把短劍,鋒利無比,他把劍尖對準了紫夜,嘴裏喃喃地說道,“紫夜。對不起。要是你活著,母親就會死…對不起。”


    劍尖停留在紫夜胸前許久,卻始終沒落下。


    紫夜知道這個想殺自己的哥哥,終究還是沒忍心下的了手,殺了這個和他骨血相連的妹妹。


    可是紫夜知道幽澤已經沒有了殺自己的心,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收起懸在紫夜頭頂的短劍,就被青城姑姑看到了。


    青城姑姑是鴻蒙之族的首領,也是負責管理極惡城的人。


    她和母親是好朋友,時常往紫夜家裏跑。


    那一日,青城姑姑正好來找母親,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幽澤!住手!”青城怒斥道。顯然她也以為幽澤想要殺紫夜。


    她一把奪過幽澤手中的劍,將紫夜抱在懷裏,“幽澤,你瘋了嗎!她可是你妹妹!”


    那時的幽澤並沒有想殺紫夜的心了,不然紫夜敢肯定,自己早就死了。


    但是幽澤並沒有解釋什麽。


    紫夜想替這個倔強的哥哥解釋些什麽,想告訴青城幽澤並沒有要殺她的意思,可是那時她還是個孩子,嘴裏咿咿呀呀地說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你母親迴來了,我會把所有都告訴他!”


    果然,母親迴來了,青城姑姑便把白日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母親。


    母親聽了後,很生氣,她自來便是個極為溫柔的女子,從未見過她對誰發過脾氣。


    那天她不僅生氣了,還打了哥哥一巴掌。


    那天,哥哥也拿著自己的短劍,默默地離開了家,直到許多年之後。


    紫夜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等稍微大一點後,她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叫牧雲澤,他在紫夜出生的時候就死了。


    紫夜也許能明白母親眼中時常縈繞不去的憂傷,現在想來,大約是因為過世的父親的緣故吧。


    母親很少笑,哥哥離開後,音訊全無,她的臉上更是時常愁雲密布,而且最重要的是,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弱。


    紫夜和母親住在荒幽澤中,紫夜的童年幾乎都是在荒幽澤中,與哪裏的上古神獸們嬉戲著長大,她偶爾也去明霄殿找青城姑姑。


    明霄殿,便是審判所有六界罪犯的地方。


    明霄殿每天都有從六界中押來的犯人,青城姑姑有時很忙,便時常托一位叫做雪奴的姐姐領著紫夜到處去玩。


    紫夜並非貪玩的人,隻是她是在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所處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家裏也有不少書,但是還是不多。


    聽說明霄殿中有一座極大的書閣,裏麵有著許多從六界中搜來的典籍。紫夜去明霄殿,幾乎就是奔著那座書閣去的。


    紫夜漸漸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鴻蒙大帝後人的身份。


    鴻蒙大帝,因為其持有六界之外的鴻蒙之力,而被稱為鴻蒙大帝。


    鴻蒙大帝備受六界尊敬,還是因為數十萬年前,開辟空間,劃分六界,結束了六界幾萬年的紛爭戰亂。


    書上還說,鴻蒙後人,他們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是他們的力量卻是傳承的。


    鴻蒙後人不老不死,但是自古以來,鴻蒙之力之能傳承在一個人身上,若是有了子嗣,鴻蒙之力便會傳承到子嗣身上,但是上一代鴻蒙後人卻會因為鴻蒙之力的傳承,自身便會死去。


    隨著他們子嗣的成長,鴻蒙之力會逐漸從母體轉移到子嗣上,當有天力量完全轉移時,那便是母體死亡之日。


    ——紫夜明白幽澤為什麽想殺自己了,當初為什麽會說出那段話了。


    因為一旦母親的力量全部轉移到紫夜身上後,那便是母親的死亡之日。


    知道這個真相的那天,紫夜去找母親詢問事情的真相,而母親也沒有隱瞞紫夜。她點了點頭,默認了這個事實。


    那天,母親對自己說了很多話,她和紫夜說起了十多萬年來,自己是如何度過的,她還說起了父親,她說父親是如何闖進她的生命的,讓她十多萬年的生命如何重新變得有意義。


    說起父親時,母親臉上帶著一層淺淺的柔和的笑意。


    可是想起父親的死亡時,她的臉上又布滿了愁雲。


    “鴻蒙一族,身上背負著重要的使命…小夜,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的父親,那日你父親來荒幽澤來找我時,我就應該拒絕他,這樣他也不會死,這樣,你也不用背負我的宿命…我本來就應該待在這荒幽澤中,一個人在,直到天荒地老,這樣也不會害任何人…”


    紫夜無法想象十幾萬年裏,母親一個人待在荒幽澤中是如何待著的,可是紫夜能夠想象,那必然是十分寂寞的。


    “母親,不要這樣說!”小小的紫夜抱住母親已經日漸孱弱的身體,“我們,我,哥哥,還有父親能夠遇到母親就是最幸福的事!”


    母親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她摸著紫夜的頭道,“謝謝你,小夜。”


    幽澤一連好幾年都不曾迴來,家裏隻有紫夜和母親,很是冷清。


    青城姑姑經常會來這裏陪陪母親,隻是她在明霄殿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於是青城姑姑有好幾年都處在明霄殿和荒幽澤兩頭奔的狀態。


    青城姑姑是個豪爽的女子,她本身臉屬於那種極為清秀耐看的,隻不過她的脾氣卻實在不敢叫人恭維。


    青城姑姑為人粗枝大葉並且極愛教訓人,每次紫夜去明霄殿都能遠遠看到她把手下訓地屁滾尿流的樣子。


    但是一來荒幽澤,青城姑姑都會收斂起她的脾氣。


    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弱,在紫夜年紀還小時,青城姑姑時常過來給紫夜做飯。


    但是和她的脾氣一樣,青城姑姑做得飯菜也是難以下咽。紫夜為此埋怨了好幾次,每次紫夜一埋怨都會免不了被青城姑姑臭罵一頓。等到紫夜終於長到了灶台那麽高,可以自己做飯時,紫夜親自下廚做了一頓,青城姑姑這才承認自己做的事物有多麽難以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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