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可知道,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


    她的一生,並沒有多跌宕起伏,似乎所有的苦痛,都在進入林家之前全部受完了:重男輕女的家庭,動輒就有的打罵,類似於虐待的撫養方式。


    那時候她的日子是怎麽樣的呢。


    她都快要忘記了。


    隻記得,過得最艱難的時候,她偷偷跑到後山許願,要是不是這家人的女兒那多好。


    然後這個願望,在她14歲的時候成真了。


    迴到林家後的每一天,都美好得像是場夢。


    有很好的爸爸媽媽,有寵妹狂魔的哥哥,最最重要的是,有天底下對她最最好的妹妹-林茉。


    每個清晨醒來的時候,發現還是在那個華麗的房間裏,她都會輕輕在心底打氣。


    林小可,這裏就是你的家。


    那些,都翻篇了。


    主要是後來的生活太過好,她不是個愛記仇的人,那些事情,她都看做是上天給的特殊考驗。


    通過後,就獲得新人生的入場券。


    等到暮年垂垂老矣,林小可最喜歡和孩子們講的,仍然是和林茉的歡樂迴憶。


    “奶奶,這是真的嗎?你說的這個人,和姨奶奶根本不像。”她最疼愛的小孫女好奇問道。


    “是啊,”林小可抬頭,陽光房選址很好,並不是太陽直射的位置,不會很悶熱,是林哲特意收拾出來留給她的,“以前她是那樣的。”


    那個永遠會在她出現危險時,衝出來當保護神的妹妹。


    會偷偷在爸媽訓斥的時候,在餐桌上拉她的小手,會像姐姐樣,隻要她撒個嬌,便什麽事情都同意,會和她一起,共同商量給家裏人的生日驚喜。


    她們共同度過了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少女時代。


    成為對方無可替代的存在。


    她是在什麽時候改變的呢?


    林小可微眯著眼睛,看向頭頂一望無垠的湛藍色天空。


    想起來了,是在大四那年。


    又或許更早。


    但林小可能記得的,是那年林茉結束學業,原本以為,她完成夢想應該就會迴到林家,還特意準備了歡迎儀式,可等來的,是她要出國的安排。


    她像是翱翔的雄鷹,有著強健的翅膀,屬於更廣闊的天空。


    出國之前,林茉送給林小可一個她念叨很久的娃娃,抬手摸摸她的頭,說以後要是忍不住,就把娃娃當成自己,狠狠揍一頓。


    這句話成功逗得林小可破涕為笑。


    機場送行的時候,她瞧見林茉的眼神,似乎沒有變化,可又有變化。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


    林小可難受。


    “可是奶奶和姨奶奶關係那麽好,她為什麽不迴國呢?”小孫女又好奇問道。


    林茉從大四那年離家之後,就定居在了那邊,偶爾會迴來短暫度假,林小可不理解她的做法,但選擇尊重。


    畢竟每次她迴來的時候,要帶給每個人的禮物從來都不會少,心意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你們姨奶奶有想要去追求的東西,所以選擇了更適合她的地方。”林小可往後躺下,竹編的藤椅慢悠悠的晃蕩著。


    這個就是前些年林茉搜羅來送給她的六十歲生日禮物。


    林小可很喜歡,不管它的寓意和實用性,隻要林茉送的,她就喜歡。


    “是和舅爺爺一樣嗎?”


    小孫女對老一輩的事情格外好奇,那是種經過時間的洗禮,塵埃落定後的唏噓感。


    “嗯。”林小可點頭。


    林茉和林哲,是同一種人。


    隻可惜,這件事,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發現。


    那是在她的婚禮,丈夫的人選是高中時候就有點交集的男同學,據說那個時候他便心生暗戀,隻可惜自己什麽都不懂,傻嗬嗬的用朋友相稱。


    直到後來兩人都到年紀,為婚姻大事發愁,對方跑上門來直抒胸臆,林小可才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答應了這場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好在男同學真的非常愛她,高分通過林家所有人的考核。


    連眼光高於頂的林茉都對他讚賞有加。


    門當戶對,人品可靠。


    於是在適齡的那年,兩人完婚,婚禮定了兩場,國外國內都有,國外的那場定在林茉留學的城市,林小可對那裏分外好奇。


    潔白的婚紗,拖過長長的紅毯,相愛的人在神聖的教堂中許下諾言。


    換好禮服出來的時候,她注意到角落裏的林哲。


    那天高朋滿座,親友在場,喜慶又熱鬧,可他顯得很孤獨。


    “哥哥!”林小可上前喊他。


    林哲正出神在想別的事情,被她的喊聲叫迴,目光聚集在裝扮非常驚豔的妹妹身上:“很好看。”


    “我又不是要你誇這個,”林小可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染上緋紅,“你怎麽坐在這裏?”


    “沒什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是你們幾個年輕人的part,我沒那個精力,就不去掃興了。”林哲笑笑,解釋道。


    他臨時找的理由實在太蹩腳,連林小可這種單純好糊弄的主都看出是在撒謊,完全不相信。


    “你啊,老是這個樣子,怪不得爸媽頭疼。”她忍不住嘮叨道。


    林哲一直沒有成婚,不知道什麽原因,好在林父林母思想比較開放,很是尊重孩子的想法,既然在事業上他已經是別人家孩子的存在,沒必要再婚姻上也做個榜樣。


    允許他由遲來的叛逆做主。


    隻是兩個妹妹都相繼找到共度一生的人,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幸福還沒有著落,林小可難免有些擔心。


    林茉選擇的伴侶,是她行業上的前輩,兩人有著同樣的夢想,相同的追求,話題很多,也聊得來,經過近十年的愛情長跑,在三十七歲的時候才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和林哲,對於認定的事情都很堅定。


    林小可對這點深信不疑,可是也不想提這些讓哥哥不開心,便準備離開去迎賓。


    “小可,”林哲突然叫她,可能是長久以來的孤獨,讓他在酒精的麻痹下,神經不再那麽理智,輕聲道,“我知道她曾經來過,而且已經徹底離開。”


    “啊?”林小可莫名其妙,剛想問什麽,便見林哲不知道看到什麽,眼神微變,轉身徑直離開了。


    順著那個方向看去,是拿著酒杯在一群人裏聊得正歡的林茉,她的男朋友站在右側,悉心照顧著,生怕她得意忘形摔了。


    這麽多年,她還是如此耀眼,林小可走向與林哲相反的方向,笑著上前加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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