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異常血腥的殺戮,整個太常丞府裏的人,全部被殺,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陳季和司馬禁儒卻因為被關在柴房而意外得免。


    由於天黑,加上這些人很大一部分並不認識陳季和司馬禁儒,所以,在粗略的檢查了一下死者之後,眾人撤離。


    這時候,陳季和司馬禁儒已經相互解開了繩索,各自躲在靠近牆壁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一直等到整個院子再無任何聲音,二人才壯起膽子推門。


    大門被人從外麵鎖著,二人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在下麵砸出了一個狗洞一樣的窟窿,如狗一般爬了出來。


    滿院子的屍體,滿院子的血腥味。


    此時,天地間已經有了些許亮色,遠處,有車馬的聲音響起。


    二人戰戰兢兢地在屍體中間穿行,試圖從大門逃走。


    司馬禁儒打開大門,迴頭卻不見了陳季,又不敢迴去尋找,低聲罵了一句之後,沿著胡同離開了。


    陳季跑到了大夫人的院子,


    他可不想就這樣離開,以後,不論躲在哪裏,他都要將那一對龍鳳玉佩帶走。


    大夫人的房裏自然不會有,後麵,那個小妾的房間也被他翻遍了,依然沒有找到。不過,還是被他找到了幾件隨身攜帶的女子飾品,雖然不及那一對龍鳳玉佩那般精致,但是,保證他今後幾年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陳季從後麵的角門逃走。


    天亮後不久,又有大批的禁軍趕來,將這裏團團圍住。


    皇宮、轉坤殿:


    今天是皇帝曹奐大朝的日子,眾文武大臣早早地在這裏等候。


    皇帝還沒有到,一陣馬蹄聲就將眾人驚得臉色發白,能夠騎著馬或者坐著車子來到內宮裏的人,除了司馬炎,還有何人?


    果然,肋下懸劍的司馬炎在兩名武士的保護下走了進來。


    眾人蜂擁而來給晉王千歲請安。


    司馬炎隻是冷冷地巡視了一眼眾人,隨後,目光看向了台階上麵還空著的龍椅。


    “這般時候,陛下因何還不上朝?”


    眾人不敢吭聲。


    很久之後,一個聲音才怯怯地從人群後麵傳過來:“時辰未到,陛下恐也不知晉王千歲到來。”


    “胡說!”司馬炎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過去,“本王與眾位大人無異,何須要知道本王是否到來?若本王不來,陛下還要等到何時?”


    眾人再無人敢應答。


    “來人。”司馬禁儒忽然轉身對著門口叫道,“且去兩個人看看,陛下因何未到。”


    聲音未落,兩名守在門口的武士應聲進來,快步從眾人身邊走過去,徑直從轉坤殿的後麵小門闖了進去。


    一名守在這裏的值班宦官忽然看到兩個武士闖進來,起初還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之後,這才慌忙叫道,“皇宮禁地,不可擅闖。”


    可是,話剛出口,就被其中一名武士一腳踢在了胸口上。


    “奉晉王千歲口諭,要陛下速速上殿臨朝。”武士說著,一隻大手伸出來,抓住了宦官的衣領,用力將其拎了起來,“速帶我二人去見陛下。”


    宦官被嚇得麵如土色,哪裏敢反抗,慌亂地點著頭。


    此時,皇帝曹奐剛剛在宮女的服侍下換好了朝服,帶著一名貼身小宦官和兩個手捧香爐的宮女,從一座宮苑裏走出來。


    兩名武士兇神一般來到了他的跟前。


    “小人奉晉王千歲口諭,要陛下速速上殿,不可耽擱。”那名抓著宦官的武士用力把宦官一推,另一隻手卻已經伸出來,揪住曹奐胸前的衣服,拉著他便走。


    兩名宮女嚇得驚叫起來,差點打碎了手裏的香爐。


    “不可這般無禮!”另一名武士顯然對同伴的粗野有些不滿,大聲喝道。


    武士頭也不迴。


    曹奐就像是一隻被人捆住了四蹄的小羊羔,任憑武士拖著,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麵。


    大殿裏,眾人眼看著曹奐被拖到了台階上麵,龍袍上麵的扣子都被扯開了,露出裏麵同樣繪製著龍形圖案的白色內衣。


    武士一揚手,曹奐就像是一個輕飄飄的布包一樣被拋坐在了龍椅上。


    兩名宮女和那個小宦官跌跌撞撞地跟出來,遲疑了很久之後,才找到各自的位置站下來。


    眾大臣一陣騷動。


    到底是太傅鍾繇,他已經經曆過幾次的朝廷政變,其冷靜程度令所有人不及。


    “眾位大人休慌,陛下恐是因國事太多,過於勞累,我等隻管按朝堂規矩來做即可。”說著,鍾繇當先跪了下去。


    眾人這才猛醒,紛紛跪下。


    司馬炎站在那裏,看著曹奐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陛下恐怕非是為了國事操勞,而是在眾位當中尋找如朱弘和程茲一般的人物吧?”


    跪在地上的人們無不被這句話嚇得渾身發抖,不知道這位晉王千歲是不是又聽到了什麽風聲,或者來找哪一位大臣的晦氣。


    “愛、愛卿休要取笑,朕已知錯,絕不再有任何異想。”曹奐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當初,司馬炎當著他的麵斬殺朱弘和程茲等人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剛剛成年的他怎麽會不怕。


    能夠叫堂堂的一國之君在金殿上對臣子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也是悲哀到了極點。


    司馬炎看著曹奐,忽然笑了。


    “汝乃當今天子,即便有錯,臣等也需擔待一二,何況二逆已誅,陛下不必掛懷。”司馬炎說道。


    這樣大幅度的轉折,令曹奐和眾大臣都透出一口氣來。


    曹奐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襟,未等開口,卻隻聽到司馬炎的聲音響起:“眾卿平身!”


    朝堂上的空氣瞬間凝固。


    曹奐大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


    關鍵時刻,還是鍾繇首先反應過來,大聲說道,“陛下身體不爽,聲音微弱,晉王千歲代陛下賜眾位大人平身。”


    眾人反應過來。


    “多謝陛下!”


    “多謝晉王!”


    兩種聲音在朝堂上交匯起來。


    司馬炎對鍾繇的舉動很滿意,親自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老太傅乃我曹魏股肱之臣,對陛下一家更是耿耿忠心,陛下日後不可慢待了太傅。還請陛下恩準,無有大事,老太傅不必和眾臣一樣親臨朝堂議事。”


    曹奐這時候也已經反應過來,雖然雙眼中已經有淚,卻還是做出滿臉笑意,說道,“愛卿之言甚善,老太傅自今日起便可在家中安心養老,若有大事,朕自會下詔宣召。”


    鍾繇跪爬了半步。


    “老臣多謝晉王、多謝陛下。”


    凝固的氣流再一次得以緩慢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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