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之後,城外,曹魏大營:


    主帥鄧艾手裏拿著一遝竹簡在沉思。


    距離和劉永約定的開城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城中遲遲沒有動靜,鄧艾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逸城侯駕到!”


    中軍大營的門外,兩名武士來不及跑進來通稟,大聲叫道。


    鄧艾抬頭,剛好看到司馬禁儒手持長劍闖進來。


    司馬禁儒是曹魏晉王司馬昭的第二子,也就是後來西晉之主司馬炎的親弟弟。


    由於此時,曹魏皇帝曹髦早已經形同傀儡,大權已經牢牢控製在司馬氏手裏,立嗣之爭在司馬禁儒兄弟之間日趨明顯。司馬昭擔心由此使得兄弟不睦,於是親自指派司馬禁儒隨同鄧艾出征,一則可以使得這個不學無術的次子得到鍛煉,二則日後可以在司馬炎跟前有一些資本。然而,令司馬昭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偷偷地將自己的小妾林玉娘帶在了身邊。


    “恭迎侯爺。”鄧艾慌忙將竹簡放下,未及起身,眼前白光一閃,司馬禁儒的長劍劈開了鄧艾麵前的桌子。


    飛濺的木屑差點劃傷了鄧艾的臉。


    “本侯愛妾生死未知,你不思進兵營救,卻在這裏遲疑不前,意欲何為?”司馬禁儒手指鄧艾喝道。


    鄧艾眉頭緊鎖,緊盯著司馬禁儒手裏的長劍。


    “成都城本就不大,又駐有三萬禁軍,即便其後主劉禪不能按時納降,待其糧草耗盡,軍心混亂之時,我軍可不戰而勝,侯爺又何必急於一時?”


    “放肆!”司馬禁儒哪裏聽得進鄧艾的說辭,“待其糧草耗盡,本侯的愛妾豈不也要活活餓死?”


    鄧艾輕歎一口氣。


    想司馬氏一家何其勇武,怎會出此逆子?


    司馬禁儒長劍橫起,冰冷的劍刃竟然按在了鄧艾的咽喉處。


    “今日若不攻下城池,救我愛妾,本侯便割下你這顆狗頭!”


    鄧艾搖頭苦笑,隻是不說話。


    一陣馬蹄聲在營外停住,一名中護軍頭領大步走進來。


    鄧艾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司馬禁儒,推開了麵前的長劍。


    “侯爺息怒,攻城之事,容我思之。”


    司馬禁儒見鄧艾極其蔑視的表情,暗想:這廝倒也勇敢得很,自己總不能真的殺掉他吧?無奈持劍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中護軍頭領手裏托著一枚羽箭。


    “巡營小校拾得此箭,想必是城上蜀軍所射,上有書信,請鄧將軍過目。”


    “呈上來。”鄧艾說道。


    中護軍腳步未動,司馬禁儒已經大步搶到跟前,劈手將羽箭抓在手裏。


    鄧艾苦笑不語。


    纏在箭鏃旁邊的白色綾子被展開,上麵的字雖然很大,但是,大都已經模糊不清。


    信是劉永親筆所寫,收信人則是司馬禁儒。


    “啪”的一聲,司馬禁儒將白色的綾子摔在了鄧艾的跟前。


    鄧艾躬身拾起來,未等直起腰來,司馬禁儒的長劍已經再次搭在了他的後頸處。不過,這一次司馬禁儒卻不是要求其進兵攻城,而是退兵三十裏。


    “為保本侯愛妾安全,鄧將軍請即刻下令退兵。”


    鄧艾緩緩起身,將手中的白色綾子丟在地上。


    “蜀漢後主身邊果有能人,用一婦人逼迫本將軍退兵?侯爺不可上當。”


    一縷頭發被司馬禁儒從鄧艾的頭頂割斷,飄落到了地上。


    中護軍大驚,一隻手按在了肋下的劍柄上,卻被鄧艾擺手製止了。


    “本侯乃晉王親子,鄧將軍莫非有謀反之意不成?”司馬禁儒可不想理會中護軍那滿臉的殺氣,大聲對鄧艾嗬斥道。


    鄧艾看著自己那一縷頭發。


    “傳令下去,兵退三十裏,沿途不可掉以輕心,嚴防蜀軍乘機掩殺。”


    中護軍有些猶豫,被司馬禁儒一腳踢在了小腹上。


    “速速傳令,違令者斬!”


    成都城頭上:


    傷勢已經基本痊愈的劉永和齊舫站在那裏,看著城外的曹魏士卒在手忙腳亂的收起帳篷。


    “沒有陛下口諭,不得開城。”齊舫對站在城門口的幾名士卒吩咐道。


    士卒們趴在城門的縫隙間,議論紛紛。


    “曹魏兵退,此時正可出擊,陛下因何按兵不動?”


    “想必是另有奇謀。”


    “或許是陛下被曹魏軍嚇破了膽子,錯失良機,敵軍複來,我等豈不坐以待斃?”


    一名騎馬武士飛馬而來,用手中長刀一指堆積在城門口的巨石。


    “休要妄議陛下心思,速將石頭撤掉,隨時準備出城追敵。”


    駐紮在距離城門口最近的敵軍也已經撤出了足有五六裏之遙,突如其來的一陣戰鼓聲撕裂了敵軍撤退的嘈雜。


    城上城下所有的士卒都被這戰鼓聲驚得呆了一呆。


    城上一道火光閃起。


    剛才的那名武士催馬來到城門前,揮刀砍斷了門閂。


    頃刻間,整座成都城如同一座突然爆發的火山,隨著城門的開啟,不知道從哪裏湧出無數的蜀軍將士,戰馬的嘶鳴聲伴隨著士卒的喊殺聲不知道震斷了多少緊繃的神經。


    一匹通體火紅的健馬如一道燃燒的烈焰飛滾出城。


    馬上的將軍頭頂銀色銅盔,一條烏金色長戟閃起數道黑色的冷光。


    “你等速隨陛下身側,不可有失。”齊舫緊跟在那位將軍身後,大聲對跟在自己身邊的護衛叫道。


    四名護衛緊隨劉永身後。


    曹魏軍沒有想到在撤退的途中會遭遇到蜀軍的狙擊,逼仄的小路兩側轉眼間湧出漫山遍野的蜀軍,密集的弩箭雨點般向頭頂傾瀉而來,間或有用霹靂車(當初曹操與袁紹會兵於官渡時候所發明)彈射而起的巨大石塊淩空砸下。


    十萬曹魏軍腹背受敵,被分割成了數段。


    斷腿斷手者不計其數,哀嚎聲瞬間連成一片。


    到處是淋漓的鮮血,到處是士卒的屍體,戰馬的馬蹄踏在地上,濺起的泥土都變成了血紅色。


    “陛下小心!”一名護衛飛馬擋在劉永的跟前,被一枚羽箭射中了胸口。


    蜀軍猶如被關在籠子裏數日的獅子,突然被放了出來,又發現了前麵的獵物,其爆發而出的戰力足以秒殺一切試圖阻擋的外部力量。


    鄧艾身邊的護衛武士已經所剩無幾,自己也已經身中數箭,好在諸葛連弩的威力遠沒有弓箭那樣大。


    恰在這時候,他看到了來自前麵不遠處的火光。


    那是他囤積糧草的所在,也可以說是他這十萬大軍的命脈所在。


    旌旗裂,戰馬仆,漫天的血色中,鄧艾似乎嗅到了即將全軍覆沒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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