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相濡以沫


    還沒到中午,郭先達老婆就迴來了。


    非常典型的農村婦女,和周遊的母親一樣樸素。


    國親期間,天氣還是很熱。


    騎了一輛三輪電瓶車,車上放有水壺,幹農活累了,喝水用。


    頭上戴個白色的寬簷帽,用來遮陽,臉色黝黑,風塵仆仆。


    剛迴到家,就看到一群人在自家坐著。


    看到自己,紛紛站起來打招唿。


    “老郭,你真是的,家裏來人了,也不和我說,現在做飯哪來得及啊。”嗓門也很大,吼郭先達一點也不客氣。


    老夫老妻了,哪有那麽多溫柔相待。


    不過是在人世的苦海中,相互幫助,共渡難關罷了。


    “哎呀,今天不用你幹,趕快去洗手洗臉,然後一起吃飯,買了不少菜,省你做飯了。”郭先達也不生氣,人家還知道迴來做飯呢。


    換成一般婦女,辛辛苦苦幹一上午工作。


    迴到家發現,家裏來了一群人,還要自己做飯,估計當場就要發毛。


    “行,伱們先坐,我去拿點飲料,還有女的嘞。”


    張翠花,郭先達老婆,因為這個名字,沒少被人調侃。


    “翠花,上酸菜。”


    熟悉的人,都是這樣開玩笑,但那是大東北,這邊人一般不吃酸菜。


    翠花走到院子裏,打開水龍頭,洗手洗臉,又進屋把下地的衣服脫掉,換了一身幹淨衣服,這才走了出來。


    “趕快來坐,這是我的學生,今天過來看看我,這個就是周遊,我以前和你經常說的,剩下的都是他們村的,還有一個班的。”郭先達先介紹一下,省的老婆咋咋乎乎,萬一亂說話就不好了。


    張翠花一臉好奇的看著周遊,忍不住說:“老郭經常提你,說你是個讀書的料,當年有一次,有幾個小混混堵你,被老郭趕走了,還好沒打壞。”


    周遊聽到這裏,略帶疑問的眼神看向郭先達。


    郭先達擺了擺手:“早就過去了,那時候有幾個小混混,不好好學習,天天惹事生飛,有一次在學校門口圍著,我就走過去看看。”


    “然後就聽到準備堵你,打一頓,說是因為考試的時候,你不帶他們抄的事。”


    周遊聽到這裏,有點印象:“是的,那時候膽子小,不敢給他們抄,怕被老師發現,考完,他們說晚上堵我,當時我還納悶呢,怎麽沒人堵我,還以為就是狠話呢。”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還是那個時候的老師好啊,敢做事,也敢幫學生。”


    “我們一起敬老師一杯,多謝老師救我一次。”周遊站起來,其餘幾個人也站起來,一起敬酒。


    郭先達也站了起來:“老師不能喝酒,以水帶酒,就這一次,後麵不站了。”


    喝完,紛紛坐下吃菜。


    “老師,你不知道,周遊現在散打可厲害了,打我們幾個輕輕鬆鬆。”黃德成在一旁感慨道。


    郭先達一臉的不相信:“你當年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現在能打了?”


    “恩,當年就是被人欺負慣了,要是沒老師和他們幾個護著我,我估計就會挨不少打,說不定就會影響學習。”周遊邊夾菜邊說,夾一個金蟬放進嘴裏,焦脆噴香。


    郭先達點點頭:“現在叫校園霸淩。”


    “畢業後,機緣巧合,就學了散打,後來就搞了個散打館,專門練散打,身體好很多了。”周遊簡單把事情說一遍。


    “恩,這個我們村裏都知道,後來還來我們村裏訓練一段時間,我們都去體驗了,非常專業,還有個拿過全國冠軍,還有一個練摔跤的,我們根本站不住。”黃德成想起來,就是一臉的肉疼。


    當初自己不信邪,被摔得次數最多。


    郭先達感覺今天一天怎麽過的那麽夢幻。


    周遊怎麽還會散打了,還搞了個散打館,掙錢還是虧錢?


    “老了,老了,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了。”郭先達也不糾結了,想太多無用。


    “對了,翠花,馬上給你安排個新活,去養殖場上班,你幹不幹?”


    張翠花正在和黃德成的媳婦聊天呢,聽到這話,大聲的說:“還沒喝酒呢,就犯糊塗,當年招人的時候,我也去問過,人家不收,優先他們村的。”


    周遊聽到這話,也不尷尬。


    屁股坐在那,就說哪家話。


    到哪座山,就唱哪首歌。


    “師母,為什麽非要等你來呢,就是這原因,下午你和我一起,我帶你去辦手續。”周遊順嘴說道。


    張翠花看了郭先達一眼,又看了黃德成媳婦一眼。


    看他們表情不像假的。


    突然間,把碗筷放下來,整個人身子扭過去,雙手捂住臉,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周遊見狀,一時間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郭先達看把大家都嚇一跳。


    連忙說道:“壓力太大了,一時情緒激動,沒控製住。”


    郭先達非常理解老婆的心情。


    無奈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壓抑。


    平常靠繁忙的工作,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可是怎麽能忘記呢?


    黃德成媳婦連忙去安慰。


    “嬸子,真的,上午都和郭老師說好了,先去看病,不要擔心了。”


    張翠花哭出來,沒一會就好了。


    “哎,讓你們看笑話了,老郭這人吧,還有點小清高,我是準備拿存錢去看病的,沒錢了再慢慢掙,人沒了,剩下我們母子倆怎麽辦啊。”


    貧賤夫妻百事哀。


    還好,他們之間有感情,還願意相互扶持走下去。


    郭先達低下頭默不作聲,眼圈也是紅了起來。


    自己老婆是沒文化,但對自己是真好,平常大大咧咧,也不好看,這麽多年,郭先達還偶爾有不甘心的時候,也想找個有文化的。


    後來也慢慢看開了,有文化有知識的那些同事,也就那樣。


    吵架,離婚,一樣都不少。


    什麽相互理解,情投意合,共同語言,都是抵不過抱團取暖,相濡以沫。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


    “今天我陪周遊喝兩杯,嬸子酒量不行,但今天必須喝,老郭也算是沾學生光了,看以後誰還說他,好好教書沒用的。”張翠花也是大大咧咧,豪爽大氣。


    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幹了,你隨意!”


    頗有一些梁山好漢,巾幗女英雄的氣概。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有的人為柴米油鹽發愁,


    有的人為升官發財發愁,


    有的人為身體健康發愁,


    有的人為子孫後代發愁!


    世間萬般欲望,一一呈現人心。


    下午帶人辦完手續,周遊決定減少在村裏出門的頻率了。


    遇到這事怎麽說呢?


    世人皆沉淪苦海,自己又能救幾個?


    “媽,我去姥姥家,你要不要去?”周遊,迴來幾天還沒來得及看。


    李鳳英早就想讓自己的孩子去了,但看他迴到家,也沒提這事兒,天天也在那瞎晃悠,就沒說。


    現在看他主動提起來還是很開心的,不管怎麽樣,每次來都要去看看。


    “好,我跟你一起,正好去街上買點現成的菜帶過去,不然還要做飯。”李鳳英爽快的迴答。


    有錢了,生活價值觀也變了,以前做飯肯定是自己燒自己做,還能省一點。


    現在則是能省事就省事,省下那點錢還不夠費氣力的。


    燒雞,牛肉,豬雜,這樣到時候再炒兩個菜就夠了。


    省事又方便!


    “媽,我又帶了兩箱酒在後麵,上次的他們喝完沒有?”周遊一邊開車,一邊和他媽在閑聊。


    “沒有,誰沒事天天喝酒,還是那麽好的酒,就來親戚了喝點。”李鳳英無所謂的說道。


    “也是,少喝點就行,不要喝多,在家沒事也可以喝點,下次我多帶幾種不同的酒,茅五劍都來點,老是喝一種酒,也煩!”


    周遊,別看酒量不大,倒是喜歡喝點不一樣的酒,嚐嚐味道。


    威士忌,白蘭地,朗姆酒,葡萄酒,幹紅,還有各種各樣的啤酒。


    上次黃博邀請自己去青島,抽空了還是要去一趟,一個啤酒節,還有啤酒廠,都可以去看看。


    李鳳英點點頭:“對了,遊,廠裏現在要組織員工體檢了,這事你知不知道?”


    周遊,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從來沒操心過體檢的事,學校每年組織的體檢他好像也沒有參加過。


    這點不好,不能因為自己知道身體沒病,就不去看,不去做正常體檢,


    “不知道,不過這是好事,到時候我來跟李教授說統一去省城體檢,縣裏不行。”周遊也是這樣想的。


    開車方便,到時候,搞兩輛大巴直接就拉過去了。


    當天去當天迴都可以。


    還有散打和遊泳也都要定期體檢,自己也要定期體檢。


    周遊開車,看著旁邊兒的樹木開始落葉,還是公路剛修好時種的。


    一眨眼都十幾年了,樹長大了,人也長大了。


    姥姥家村莊大一些,公路從村莊中間穿過,把兩邊人都能照顧到,靠近公路的人家,有頭腦的,開個商店做點小買賣。


    也算是臨街商鋪了。


    雖然每日車來車往,有些吵鬧,但能掙錢也不嫌棄了。


    特別是每月幾次的趕大集,方圓十幾公裏的人,周邊的村民商戶都會跑在這裏趕集。


    不過隨著年輕人走的越來越多,現在每次趕集也沒有了以前的熱鬧,前來擺攤的商戶也變得越來越少。


    大都是老年人,帶孩子過來買點菜,買點零食什麽的。


    周遊小時候最喜歡趕集了。


    有時候故意不吃早飯,就為了在集上吃一碗豆腐腦,胡辣湯,油條,還有水煎包,韭菜雞蛋餡的。


    那一層焦焦的脆皮,炸的焦黃焦黃的,最是吸引人。


    吃完後就是跟著大人去買所需要的東西,裏麵東西什麽都有,堪比大超市。


    賣衣服的,賣菜的,賣農具的,賣鞋的,賣零食的,賣配料的,反正你能想到的基本上都有。


    現在盛況不在了!


    大家缺什麽,平常去街上都能買到,也不用專門去趕集了。


    也許再過幾年,這種形式自然而然的就消亡了。


    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也沒有永遠不消失的文化,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區別。


    周遊他們趕到的時候,姥姥他們正在躺椅上曬太陽。


    躺椅是周遊買的,東西不貴,非常實用。


    上輩子沒機會看到這樣安靜祥和的畫麵。


    那個時候周遊自己迴家的也少,舅舅他們,都忙自己的工作,忙著掙錢,忙著找副業,爸爸媽媽更不用說了,都隻是勉強維持而已,兒女尚且如此,老人隻能全力奉獻。


    雖然說是年紀大了,但幾乎看不到休息的時刻,國慶的時候,還要去下地勞作。


    在農村實在是太正常了,哪有退休這一說,都是活到老幹到老。


    七八十了,照樣要下地幹活。


    安享,晚年安享,年齡大的時候,過上一個安詳的晚年,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


    很多時候小時候吃苦不叫吃苦,大了吃過,真叫吃苦,老了吃苦,那真是苦上加苦。


    “姥姥,我這躺椅不錯吧?曬太陽特別舒服。”周遊開心的說,順便從屋子裏拿了兩條薄毯子,給兩位老人蓋上。


    “現在早晚溫差大,早上還是要蓋點小薄毯子的。”


    姥姥看到周遊來了,眼睛開心的眯上了一條縫:“好久沒看到我家小遊了,暑假也沒來,在忙什麽呀?”


    聲音輕而溫柔。


    飽含著濃濃的愛意。


    “瞎忙,出國玩了一趟,到時候帶你們也出去逛逛怎麽樣?”周遊說道。


    姥姥聽到後,頭搖的撥浪鼓一樣:“你媽也是這樣說,她也出去兩次了,迴來就和我們說,以後帶我們去玩兒。”


    姥爺在一旁插嘴說:“我們年紀大了,不想動了,再說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已經知足了。”


    周遊哈哈大笑:“這才哪到哪,沒事兒,過兩天我帶你們去天安門逛逛。”


    老一輩的都有一個天安門夢想,在他們的眼裏,去了天安門就是見了大世麵。


    聽到這裏兩位老人稍微猶豫了一下,農村勞作一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可能就是市裏了,其他地方真沒去過。


    並且兩位老人還沒做過體檢,周遊決定,國慶過完,把兩位老人帶到省城做個全身體檢。


    到時候父母跟著,舅舅帶著,搞完了,找個旅行社,把他們一把送到京城玩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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