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淵渟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道:“他是我提拔上來,自然會多些來往,他是個聰明人,會審時度勢也不會自命清高,當年他科舉,第一次的時候因過於有想法沒有按照考官的喜好答卷故而遺憾落榜,後來再考,他便規規矩矩地答卷,這才考上。”


    有些人是寧死也不願意妥協的,但涼忱,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也願意為了自己所求而適當低頭。雖然這在旁人眼中,也許是喪失骨氣與節操的圓滑世故,然司淵渟看得清楚,涼忱麵對真正該堅守的事,向來是半步也不願退更不會低頭的。


    眼神古怪地瞅著司淵渟,楚嶽峙道:“能得司愛卿如此賞識,這涼祭酒想來必有過人之處,希望下次召見,他能別再讓朕失望。”


    ————


    作者有話說:


    是真的有《四書五經大全》這本書,永樂時頒布的。


    第110章 相談甚歡


    在祠堂裏上過香,司淵渟規規矩矩地拜過司崇德及司家祖宗的靈位後,又在祠堂裏待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離開。


    過去這些年他沒法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祭拜父母以及司家列祖列宗,自鎮國侯府修建好後,他每日迴府都會先到祠堂裏上香祭拜。


    見到他從祠堂裏出來,一名家奴匆匆上前道:“大人,國子監涼大人求見。”


    司淵渟點點頭,隨即移步正廳。


    正廳裏涼忱正在椅子上坐著,一旁的茶幾上還放著好幾本古籍,瞧見司淵渟來了,便起身拱手道:“司大人,突然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司大人處理公務。”


    大步走到正廳的正位上坐下,司淵渟道:“涼大人多慮了。涼大人今日前來,可是為了官學改製一事?”


    “正是。”涼忱與司淵渟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抹角浪費時間,直接便切入正題道:“司大人,陛下要將官學改製是好事,作為寒門出身的其中一人,我自然也支持。但是,司大人應該也知道,此前先帝頒下的數條禁令不撤,所學內容很難做出什麽真正的改變。”


    “關於這點,涼大人可以放心。按照祖宗規定,新政推行均要等到新帝登基的第二年,陛下已經與我明言,明年將會撤除先帝所頒下的禁令。”司淵渟也明白涼忱所指,他們這些年所使用的教學書籍,除了四書五經以外,都是根據禁令重新編著的書籍,在禁令的限製下,是不可能編著出能達到楚嶽峙期望的教學之書。


    “若禁令當真能撤,那麽我想,這些我冒死收集藏起來的典籍,或許也就能用得上了。”涼忱將手放到他帶來的那幾本古籍上,說道:“先帝這些年,下令暗中焚毀的典籍太多,我費盡心機才保得一小部分,今日帶來的是其中幾本,想請司大人稍稍過目。”


    他入官場,其實並沒有那麽多的雄心壯誌,最想要的無非是能通過一點特殊途徑,提前接觸到那些要被焚毀的典籍,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下來,所以他不喜爭隻想苟存,隻要他能站在朝堂上一天,他就多一點能保住那些真正有益於天下有益於讀書人,是為無數文人墨客心血之作的機會。


    司淵渟看了一眼邊上站著的家奴,那家奴馬上便走過去將那幾本古籍取來,交到司淵渟手上。


    低頭迅速翻閱了一下最上麵的那本古籍,司淵渟雙眸掠過一抹亮光,道:“這本古籍,我本以為是再難現於世了,沒想到涼大人竟然保存了下來。”


    “說來慚愧,這些都非原作,乃是我在短時間內抄錄的複寫本,且因當時情況緊急時間上並不允許,最後那兩本乃是我根據記憶複寫並不完整,複寫下來的部分也難免有錯漏。”涼忱自認寒窗苦讀多年,別的能力不敢說,背書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這些古籍,有些他能僥幸偷換原作出來,可更多的都是他在極短時間內強迫自己背下全本再複寫出來的。


    “即便非原作,但涼大人能在有限的時間和嚴苛的限製環境下最大可能地將這些古籍留存,已是天下文人及學子之幸。涼大人所耗費的心力不小,淵渟在此先替眾人謝過。”司淵渟說著便放下古籍,起身向涼忱躬身行了一謝禮。


    “司大人這可真是折煞涼某了,涼某能保下這些古籍,全賴當初司大人破格提升涼某為國子監祭酒,這份知遇之恩,涼某沒齒難忘。”涼忱自覺受不起司淵渟這謝禮,急忙也起身伸出雙手去扶司淵渟的手臂,續道:“其實今日前來,也是想與司大人共同商議教學書籍重新編著,這內容上應當如何取舍。”


    “若論取舍,四書五經並非完全不可取,但這鄉試考試時,規定答卷《四書》相關內容要求在兩百字以上,《五經》相關的要求在三百字以上,標準答案皆在《四書五經大全》中;而第二道考題,試論一道,判語五條,詔、誥、表、內科任選一道;第三道考題,經史策五道,前提則是不能突破《四書》、《五經》及其注釋的範圍。如此形同強令學生們按標準答案迴答,完全喪失自身的思考能力。四書五經再好也已經在所謂的標準答案中喪失了本身的意義。”司淵渟雖未參與過鄉試,但這些年為了了解學子們赴考情況,曾連續三年讓人將鄉試的試題拿來給他看,看完之後可說是對赴京趕考的秀才們失去大半的希望。


    “這《四書五經大全》可以就此作廢,我此前提議,將所學內容重新劃分,今日你所拿來的這些古籍,我私以為可以劃入經學的三門課中。想必涼大人也知道,國子學、太學以及四門學,在唐朝時其實是以父祖官爵的身份有來劃分,分別麵向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僚子弟,所學內容皆為儒家經典。但陛下如今下令官學改製,就是要重點培養不受宗親士族關係捆綁的賢才,宗親士族關係複雜不說,大多也不知民間疾苦更不懂傾聽,如此造成的結果便是百姓即便有苦亦難以上達天聽。


    “因此,我現在能給的建議,其實很簡單。就是先將這儒學經典分為大經、中經與小經,通三經者,大、中、小經必須各有一精通;而通五經者,需大經皆精,餘中小兩經各擇其一;而《孝經》、《論語》應列作必須掌握通曉的內容。在此基礎之上,涼大人所保存下來的這些古籍,可作為課外讀物,根據需求挑選章節令學生們精讀,並令他們對古籍中的內容進行思考與分析,而這,是沒有標準答案的,隻要學生言之有物,能有自己的想法與見解便可算作是完成功課。”


    司淵渟說得認真,這些改變其實是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隻是苦於沒有助力,且楚嶽磊也不可能讓他這麽做,所以即便他計劃得再多,都隻能默默擱置。


    宗親與士族的力量不可小覷,朝堂上將近三分之二的官員都出身宗親與士族,改製若沒有皇帝的支持,是不可能推動的,甚至連開始都辦不到。


    他當初為了穩住朝廷,多年來都與這些宗親士族虛與委蛇,也在這樣的關係中看清了,這些人紮下的根有多深,手伸得有多遠。所以最開始當楚嶽峙提出要對思想和教育進行改革時,他下意識地就覺得太難了,很有可能會胎死腹中。


    可是現在,楚嶽峙的強硬在他意料之外,官學改製的消息傳出後,不少士族都按捺不住,開始上奏試探楚嶽峙的態度,可還沒等他們為官學改製的事正式開始蹦躂,吏部尚書唐以謙正在準備關於考課新議案的消息也跟著傳出,這下是真的讓大多數士族出身的朝廷官員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奏折開始連番送到楚嶽峙的禦案上,還有不少朝臣求見。


    然而麵對這些奏折,楚嶽峙直接就放置在一旁不理會,實在是煩了就扔給他處理;而那些求見的大臣們,也都統統不見。楚嶽峙與他說,明年才正式開始改革,這些人現在就開始蹦躂上了,卻是不知有沒有那麽長的氣,能一直蹦躂到明年推行改革。


    涼忱一邊聽司淵渟的話一邊點頭表示讚同,他在政見上跟司淵渟頗為一致,之前被楚嶽峙召見時,他之所以猶豫也是因為知道將要麵臨的阻力不小,而且官學改製,科舉內容大改,都非短時間內能看出成效的,他個人是很擔心這樣的改革,最後會半途而廢。


    隻是後來迴去後他也仔細想過,改革無論結果如何,萬事開頭難,起碼他們開始了,已經跨出了第一步。


    “司大人,你這建議對我十分有用。不知這幾本古籍司大人看過多少,是否方便與我一同討論一下裏麵的內容,看看怎樣的章節適合用來教導學生。”涼忱平日裏也難遇到可以深談的知音,是以每次可與司淵渟交談時,都會抓緊機會,好好聊聊那些平日裏並不適合與旁人討論的內容話題。


    “這幾本古籍,我少年時倒是都有幸拜讀過,眼下也無旁的事,正好也可與涼大人切磋一二。”司淵渟自然也不會拒絕這種思想上的碰撞,他本來也對涼忱頗為欣賞。側過身,司淵渟對家奴道:“交待下去,今日我忙於政務,不便再見客,若非急事求見便推了吧。”


    拿起那幾本古籍,司淵渟對涼忱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涼大人,我們換個地方,去我書房說話,這邊請。”


    之後的幾個時辰,兩人一直在書房中對古籍內容進行深入探討,期間涼忱借了筆墨仔細記下了兩人各自的觀點,又對司淵渟提出的看法寫下注解,足足記下了好幾頁的筆記。


    兩人相談甚歡,就連晚膳時間過了也沒留意,最後還是司淵渟的家奴在書房外敲門提醒,涼忱才道天色太晚自己實在是借用了司淵渟太多時間不便再繼續打擾,就先行迴府了。


    司淵渟送走涼忱後才驚覺已經過了平常迴宮的時間,於是馬上便收拾了東西,連官轎也不坐了,直接便騎馬往宮裏去。


    宮門已下鑰,司淵渟迴到平日出入的宮門時,卻見到王忠竟在宮門前站著,一見到他便跑上前來,也顧不上司淵渟是騎著快馬而來,自己這樣貿然衝上前其實十分危險,滿臉緊張地抬頭對馬背上的司淵渟說道:“司大人喲,您怎麽現在才迴來,陛下都等您一晚上了!”


    第111章 無理取鬧


    司淵渟聽到王忠的話時愣了一下,隨即便想起來,他原是答應了今晚迴宮跟楚嶽峙一起用晚膳的,結果他跟涼忱探討那幾本古籍的內容如何編入教學過於投入,竟把這事給忘了!


    直接從馬背上下來,按照宮裏的規矩,入了宮他是不能再騎馬的。將馬牽給宮門的守衛,司淵渟一路疾步往宮裏去,問道:“陛下生氣了?”


    王忠小跑著跟在司淵渟身旁,迴道:“午後有宗室老臣入宮覲見,在養心殿外又跪又叫地鬧了一下午,陛下當時就心情不好了。後來入了夜,陛下左等右等不見大人迴來,差人出宮去鎮國侯府看大人是不是被什麽事耽擱了。大人您這哪怕是要晚歸好歹也遣人入宮跟陛下說一聲啊!陛下等了一夜,聽完迴話後,在擷芳殿裏發了好大的火,院子裏那棵老樹都讓陛下拿劍給劈了!”


    司淵渟一愣,腳步都慢了下來,愕然道:“怎的發這麽大火?午後那事最後是怎麽解決的?”難怪他稍早前跟涼忱在書房裏討論的時候,心裏感受到好一陣躁動,可那時他正跟涼忱說到興頭上,加之這陣子惹得楚嶽峙肝火旺的奏折太多了,他也是有點習以為常,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哪有解決啊,那位宗室老臣後來情緒太過激動,在養心殿外一頭栽地上暈過去了,陛下便著人把他送迴府了。”王忠今天也是被嚇得夠嗆,他在楚嶽峙身邊服侍這大半年有餘,還是頭一迴見到楚嶽峙發這麽大的火,那劍說拔就拔,一下就給那百年老樹給劈開了。


    莫說是別的宮人,王忠見到那情景也是不敢上前去找死的,領著宮人侍衛們直接就跪下了,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陛下是半個時辰前讓奴婢到宮門來等大人的,那會子陛下雖恢複冷靜了,可臉色還是難看得很,直接讓宮人們把那晚膳全給倒了。”王忠一邊小跑一邊給司淵渟說,說到最後也有點氣喘了,“大人,陛下到底是天子,您這樣失約陛下麵子上過不去,一會怕是還要跟您生氣。”


    “近來那些宗室士族的人也確實是太煩人了些,陛下難免更容易上火。”司淵渟也知道今晚的確是自己的錯,於是腳步又快了起來。


    皇宮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大在這種時候往往都是招人嫌的,越是心急越覺得這皇宮建造得如此大很沒必要,平日裏浪費在這些路上的時間不知道有多少。


    雖說不上心急如焚,但司淵渟也是略顯焦急地往擷芳殿去,等終於迴到擷芳殿外時,就見到一眾宮人都跪在外頭,竟是全讓楚嶽峙給轟出來了。


    司淵渟來不及問宮人們什麽情況,徑直推開兩扇大門進去。而地上跪著的宮人們,見到司淵渟迴來時雖是麵上露出了一點看到救星的喜色,但看著他進去的背影,又都忍不住在心裏為他捏了把冷汗。


    王忠在司淵渟進去了一會兒,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迴來,他在半道上就跟不上司淵渟了,被遠遠甩在後麵,這會子好容易趕迴來,見一群人還跪著也不知道去把門關上,頓時也想把這些不懂見機行事的宮人們給罵一頓。


    剛拉住門環要將大門關上,裏麵就傳來瓷器被摔碎的聲響,王忠一個激靈,急忙就招唿人起來幫他一起先把門給關上,這主子們吵架可輪不到他們在外麵聽牆角。


    暖閣裏燒著炭,按理該是極為暖和的,可這暖閣裏的氣氛卻極冷,楚嶽峙坐在座榻上,正盯著地上被摔碎的茶杯看。


    那茶杯倒不是被他摔碎的,而是他把手裏的書卷扔茶幾上時使的勁大了些,書卷砸到了本來就放得太過靠邊的茶杯,這才把茶杯掃到了地上。


    司淵渟進來後還沒開口說話,楚嶽峙就冷冷地抬眼看他說了句:“你還知道迴來。”


    許是因為楚嶽峙從未試過這般與他說話,他一時都語塞了,頓了一下才壓低聲音說道:“抱歉,我跟涼大人談關於教學內容改編的事,他帶了幾本已經被銷毀的古籍複寫本到我府上,那幾本古籍十分珍貴,你也知我愛書,便與涼大人聊得深入了些。是我不好,不該忘了跟你的約定,讓你等了我一晚上。”


    “聊、得、深、入、了、些。”楚嶽峙一字一字咬得極為用力,他怒極反笑,五指將手裏的書卷都捏得發皺了,道:“嗬,司九跟涼大人聊得這麽好,還迴來做什麽?幹脆就在鎮國侯府裏住上一夜,兩人把酒言歡不是更好!”


    司淵渟眉心微蹙,楚嶽峙的話聽在耳中多少是有些刺耳,這話聽起來也似乎不單單是因他失約而生氣這麽簡單,司淵渟走過去也沒有在楚嶽峙身旁坐下,就那麽站在他麵前,問道:“楚七,你在氣什麽?”


    抬眼瞪向司淵渟,楚嶽峙對於連自己在氣什麽都不知道的夫君,是真怒得想直接把人給踹出去了。


    他要怎麽說?說他堂堂一個皇帝,在吃自己朝臣的醋?還是說他好不容易騰出一點時間來,想跟自己夫君一起好好用一頓晚膳,卻因為自己朝臣而直接被自己夫君忘到九霄雲外?


    說不出口,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說不出這麽無理取鬧丟臉麵又失身份的話。


    更何況,他很清楚司淵渟不會有別人,司淵渟要是真的能去看別人,這麽多年也不會因他而痛上加痛了。明明都知道,也沒有懷疑猜忌,可他就是控製不住地因為那個涼忱而醋意橫生,他對司淵渟的獨占欲是隨著日子推移而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強的。


    他知道司淵渟有多好,現在的司淵渟在慢慢綻放出曾經被塵汙掩蓋的光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司淵渟曾經是個太監,也終有一天會被司淵渟所折服。所以即使司淵渟不會愛上別人,他依舊會感到不安,因為不論是誰,但凡對司淵渟生出半點不該有的心思,他都覺得無法忍受。


    司淵渟是他的,誰都不能碰,哪怕是肖想他也不允許。


    即便他也還根本不能確定,那個涼忱是否有斷袖之癖,又是否對司淵渟有意。


    臉色又再變得難看,楚嶽峙將手裏的書卷往茶幾上一砸,那被他隨手擱置在茶幾邊沿上的茶杯就這麽被掃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司淵渟不是第一次被楚嶽峙發火,從前爭執的幾次楚嶽峙也都對他吼了,可那幾次他都清楚知道緣由是什麽,也知道怎麽安撫,而現在,他看著楚嶽峙心裏卻覺得自己好像根本還沒弄清楚楚嶽峙是在為什麽事而生氣。


    “楚七……”


    司淵渟斟酌著開口,想再為今晚的失約重新道歉,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楚嶽峙便推開了他,從座榻上下來,鐵青著臉看他,語速極快地對他說道:“司九與涼大人聊了好幾個時辰教學改編之事,想必也累了,還是早些沐浴更衣安歇吧,若是餓了便吩咐宮人給你送點夜宵。朕也乏了,最近忙著官學改製的事,好幾日沒去看慎獨心中頗為想念,今夜朕去坤寧宮留宿。晚膳的事,司九也不必放在心上,政務為重,是朕小題大做了。”


    楚嶽峙說完便大步往外走,絲毫不給司淵渟說話的機會。虧得司淵渟反應夠快,立即就跟上去攥住他手腕,道:“楚七,我知道今天下午有宗室老臣去養心殿鬧了一場,你本就心情不好,也的確是我不應該,答應了早點迴宮與你一道用晚膳卻又忘記讓你幹等我一晚上,我保證不會有下次,好嗎?”


    抬眼看司淵渟,楚嶽峙本就為政事熬得發紅的桃花眼連眼圈都紅了,他抿了抿唇,道:“司淵渟,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個榆木疙瘩。”


    什麽都要他說,什麽都要他主動,楚嶽磊賜婚的時候那樣折騰他,現在輪到他吃醋了卻老半天抓不住重點,難不成要他把底下那些上奏後宮空虛亟待選秀的折子全都準奏了,才能知道他在生什麽氣嗎?


    掙開司淵渟的手,楚嶽峙道:“朕說了,今晚留宿坤寧宮,司首輔就自己在擷芳殿安歇了吧,再多話就給朕滾迴鎮國侯府去!”


    司淵渟第一次被楚嶽峙說這樣重的話,也當真是轉不過來了,隻覺自己不追也不是,追上去也不是,就那樣看著人離開卻依舊對楚嶽峙到底還為其他什麽事生他氣而感到不明就裏,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腦中一片空白連半點頭緒也沒有。


    還在擷芳殿外走來走去生怕兩位主子打起來的王忠,在看到楚嶽峙開門的時候努力克製住了自己往裏瞧的衝動。迎上前小心翼翼地躬身抬眼看楚嶽峙,見楚嶽峙雖然臉色極差但衣衫倒是很整齊,不像跟司淵渟動過手的樣子,王忠暗暗鬆了口氣,沒打起來就是好的,雖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可兩位主子武功那樣高,真打起來怕不是擷芳殿都給拆了,多傷感情啊!


    楚嶽峙也不知道王忠此刻的內心戲多豐富,隻冷然道:“擺駕坤寧宮,朕今晚去好好陪陪朕的皇長子……傳旨下去,這陣子朕搬去坤寧宮與皇後同住。”


    王忠才剛鬆口氣一聽楚嶽峙這話心頓時又涼了半截,心裏隻道是完了,兩主子這架是吵大發了。


    ————


    作者有話說:


    關於夫夫先婚後愛那些事。


    司九:我跟楚七成親了,但我沒談過戀愛。


    楚七:這榆木疙瘩不分房睡都說不過去。不能把老公趕去書房怎麽辦,隻能我自己滾了。


    第112章 後宮之一


    一連半個月,眾臣每日早朝看著楚嶽峙千年冰霜一般的臉,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那位去養心殿鬧的宗室老臣,被楚嶽峙著人送迴府後,第二日一早就又在府裏接了旨,楚嶽峙直接讓人在府上好好養病,沒事就不必上朝了。那老臣是萬沒想到楚嶽峙如此強硬,接旨的時候氣得渾身發抖,一背氣人又暈了過去。


    這事當天就在朝臣中傳遍了,加上楚嶽峙早朝時渾身冒寒氣,還逮著內閣首輔司淵渟痛罵了一頓,將人從頭到腳給挑了一輪刺,愣是把人給罵得沒聲了。下朝後朝臣們離開時都忍不住交頭接耳,隻道是伴君如伴虎,這不久前還對司淵渟恩寵有加,又是任命為內閣首輔又是封了鎮國侯的爵位,現在才過去一個多月,就當眾給人難堪了。


    傅行雲第一日的時候還在早朝時替司淵渟說了幾句話,到了第二日還這樣他也就看明白,這兩人八成是鬧矛盾了,楚嶽峙不是那種會把火撒到別人身上的人,於是就隻跟司淵渟過不去。這種情況下,向來自覺不替自己惹麻煩的傅行雲也不去蹚這渾水了,人家夫夫之間的事,也輪不到他插手。


    話雖如此,可半個月過去,司淵渟雖然沒再在早朝時被責罵,但楚嶽峙的火氣是明顯越來越旺。


    這日早朝,幾個朝臣在吏部尚書唐以謙正式提出考課整改議案後,紛紛諫言提出反對,之前楚嶽峙麵對這些人時都還很壓得住脾氣,這日楚嶽峙簡直跟吃了炸藥一樣,直言過去也沒見到他們如此盡心為百姓利益發聲,現在為了自己的利益連禮法都搬出來講了,這是在說他這個皇帝不懂禮法是吧,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看看他們維護考課舊製的決心有多大!緊接著楚嶽峙便下旨,讓那幾個朝臣出去殿外給他跪著,有本事就跪到他改變主意為止,若是在殿外跪死了,他定會給他們追封忠臣諡號!


    那幾個朝臣是被禁衛軍拖出去的,被拖出殿外時可以說是百般掙紮唿天搶地,然而半點用都沒有,依舊被拖到殿外去在寒風中被禁衛軍押著長跪不起了。


    楚嶽峙登基後,還是第一次在早朝時如此雷霆動怒,一時間是再沒有朝臣敢站出來提反對了,畢竟議案如今也隻是提出,到落實推行之前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實在沒必要現在去觸陛下的黴頭。


    夫夫鬧矛盾鬧了半個月,司淵渟居然還沒把楚嶽峙安撫好,傅行雲也實在有點看不下去,早朝一結束出了太和殿便將司淵渟拉到一邊,問道:“怎麽迴事,都半個月了,你跟陛下還在失和?”


    帝後和睦則社稷安穩,可司淵渟久久未能安撫好楚嶽峙,他看這朝廷安穩都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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