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朝廷巧立名目增加賦稅?


    亦或者是朝廷徵收民兵上戰場?


    這對於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來說,都將是一場避無可避的滅頂災難。


    前者會讓越發清貧的農家人吃不飽,穿不暖,甚至會青黃不接被活生生餓死。


    後者則會讓千千萬萬的農家人,迫不得已的殘忍選撥出一個親人,然後親手推出去送死,親眼看著家中的親人去戰場送死。


    生離死別,這是何等的殘酷!


    原本喧囂熱鬧的兩河口鎮,此時一片怨聲載道。


    或愁苦,或憤怒,或驚恐,或絕望的種種負麵情緒充斥著街道上的百姓。


    雲杉緊抿著唇跳下牛車:「周嫂子,李大哥,我去看看布告上都寫了啥……」


    周嫂子慘白著臉,忙不迭的狂點頭,張了張嘴,喉嚨卻緊得一個字都發不出來,李木匠轉身拍拍妻子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隨後看向雲杉:「你去吧。」


    「嗯。」雲杉內心極度忐忑的低嗯一聲,轉身就朝人群前方的布告處擠去。


    看著妻子這嚇得都快要厥過去的樣子,李木匠沉沉的一嘆,緊攥著妻子的手故作輕鬆道:「……你先別自己嚇著自己,等厲氏看完了布告,自然就知曉是何事了!再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又不是我們一家遇到這事兒,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李木匠這話不僅沒有寬慰到周嫂子。


    反而還惹得周嫂子瞬間情緒徹底失控,崩潰的渾身直顫,淚眼婆娑的望著丈夫,嘶啞的顫聲質問出聲。


    「你說的倒是輕巧……若是增加賦稅,我們還能咬牙節約一點擠出來,至少我們一家人都能好生生的在一起;可若是……」


    一想到這個可能,周嫂子頓時失聲痛哭起來:「……若是徵收民兵去戰場那可怎麽辦?我們家就隻有你和春生兩個成年漢子,萬一這次不允許用銀子頂替,你和春生兩人,無論是誰去戰場,我都承受不了這個結果啊~」


    言傳根家的老三,以及村子裏其餘的十多個小夥子,不就是這麽死在戰場上,連個塊骨頭都撈不迴來的嗎?


    一想到她的丈夫和還未成親的兒子被抓走去當兵,周嫂子頓時眼前就是一黑。


    李木匠雙手青筋緊緊的繃著。


    可他能有什麽辦法?


    他一個平頭老百姓,一家子老小都在大幹的國土上,他除了聽從朝廷的安排,他什麽也做不了,也反抗不了。


    周圍的人聽到周嫂子這話,也一個個紅了眼眶。


    「嗚嗚嗚~這可怎麽活喲?」一個婦人雙腿一軟,就癱坐在地。


    「娘,我不要去當兵,不要去送死……」其中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瘦弱漢子,此時看著老娘哭得像個孩子。


    「爹,狗蛋兒不要你走,狗蛋兒捨不得爹去送死……」五六歲的黑胖小孩兒,手裏的才吃了一半肉包子吧嗒一聲摔落在地,油乎乎的雙手又抱著父親的雙腿嚎啕大哭。


    雲杉纖瘦的身體在失魂落魄的人群裏穿梭著。


    由於個字相對較矮,雖然已經距離布告隻有五米遠的距離,踮腳都看不到布告,而且前麵圍堵的人群實在是較多,一時間怎麽都擠不進去,心裏急得不行。


    忽的。


    一個頭髮花白,一副老農打扮的老頭看著兩個官差,戰戰兢兢的詢問道:「……差,差爺?請問這布告上寫的……寫的都是些啥呀?」


    兩名觀察視線在老農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後冷厲的目光又齊齊朝著周圍的人群掃視了一圈,直把現場的圍觀群眾看得頭皮一緊,汗毛豎立,就差腿一軟就要跌倒之時,張貼布告的那個官差站在了凳子上,手裏拿著鑼咚咚的敲了三下。


    「鏘鏘鏘~」三聲刺耳的鑼聲響起。


    喧囂的人群頓時瞬間安靜如雞,眸光一瞬不瞬的齊齊注視著酒樓外那拔高的官差身影,心肝狂跳的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雲杉此時也懸吊著一顆心,緊張的咽了咽,靜待下文。


    官差拔高了音量,神情無比嚴肅的傳達縣令大人布告上的內容。


    「縣令大人有命~三河縣已經好些年沒有清理河道,加固河提,同時,三河縣雖是位於三河交匯處,可卻在中下遊位置,很多村子距離河流較遠,澆灌莊稼很是不便,對此,縣令大人特地頒布了布告,要求在春播之後,每家每戶抽出一個壯丁,在距家附近的村落挖掘蓄水的堰塘,具體選址,到時候各村的裏正會出麵決定;秋收後,再抽取一名壯丁,投入到修築加固河提一事中。」


    前一刻還陷入深深絕望之中的圍觀百姓,聽完官差的這一番話,齊齊懵逼了:「……」


    官差繼續道:「若是家中無十六周歲至四十五周歲的壯年勞力,可用家中能幹活拉貨的牛,馬,騾子來替代,待結束後,家畜一律返還戶主,若是家畜有所死亡,縣衙原價賠償給戶主;若是一家子孤兒寡母,老弱病殘沒有壯年勞力,也沒有家畜的貧困人家,就需拿出三兩銀子來替代。」


    官差這一番話剛說完。


    剛才猜測還以為是增加賦稅,亦或者是猜測要徵兵的百姓們,齊齊鬆了一口氣,同時紛紛展開了討論。


    「幸好……幸好不是增加賦稅,也不是徵兵。」


    「是啊是啊!剛才可差點嚇死我這老頭子了……」


    「用家畜替代勞力?那送出去後,真的還能收得迴來嗎?」


    「三兩銀子,著實不貴,要是可以的話,老子寧願給三兩銀子,也不願去遭罪……誰知道修繕加固河道以及挖蓄水的堰塘要耗上幾個月?嘖嘖,那些沒了壯勞力的人家戶,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雲杉重重唿出一口濁氣。


    那姓秦的——果真是選擇了相信她.\n


    聽著秦熠知這一番人性化的安排,雲杉覺得那大鬍子的武夫縣令,看起來雖然不是個好人,但這心還是挺不錯的,是個為民著想並能幹實事的行動派!


    也是個好官!


    思及此。


    雲杉的唇角,不由浮現出欣賞的愉悅笑意。


    不過……


    一旦階級敵對,並影響到其中一方的利益時,雞蛋裏都能挑出骨頭來的。


    再加上這年頭各種貪官變著法的巧立名目來剝削百姓,使得百姓對官府的種種舉措,很是不認可。


    比如現在。


    一些懷疑聲,質疑聲,絡繹不絕的響起。


    「呸~還以為盼來個清官呢!搞了半天,原來這又來了一個貪官汙吏。」


    「我看那縣太爺想要撈政績想瘋了.\n.\n.\n.\n.\n.\n咱們三河縣水源充足,就連十二年前的那場大旱,都沒怎麽影響到我們三河縣,那昏官居然想著抽取勞力去挖蓄水的堰塘,真是多此一舉,多此一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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