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青和馬雲芳,馬詩慧正在大快朵頤,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小詩慧馬上起身,要去開門,夏青青擺了擺手,自己去了。剛才,她通過神識,發現外麵站著的人是牛軍。


    夏青青打量他一下,發現此時的牛軍,既沒有剛一見到時的沉穩大氣,也沒有剛考上學時的意氣風發。反而有一種人之將死時的落寞和沉寂。


    夏青青看他這個樣子,心裏竟然莫名覺得有些爽。


    晾了牛軍一會兒,夏青青才把牛軍迎進屋裏,也沒有向他介紹馬雲芳,也沒有讓座,而是直接問道:


    “點長,你怎麽來了?”口氣有些驚訝,也有些諷刺。


    “超男應該來過了吧。”不是問話句,而是肯定句。


    夏青青點點頭。


    牛軍一直都是精明,聽夏青青說話的口氣就猜到了。


    也是,夏青青對人雖然一直很冷淡,但對超男卻是與眾不同些。超男看似對人都很熱情,但唯一交心的隻有夏青青。超男心裏堵,不來找夏青青找誰?


    “我與超男的事,超男應該也對你說了。”


    夏青青又點點頭。


    牛軍說:“從她離家出走,我就一直在找她。一開始是我想差了,以為她迴了娘家就去她娘家找,誰知她根本沒有迴娘家,我等了幾天不見她迴來,向來應該是到了你這裏,就找過來了。”


    “她是來過了,”夏青青冷冷地告訴牛軍,“但她也走了。”


    牛軍點點頭,沒有說什麽。他不懷疑夏青青會騙他。


    他知道,李超男這是存心躲開他。


    他愣愣地站了一會兒,對夏青青說:“如果你見了她,你對她說,我後悔了。我會等她的。”然後,他走了。


    牛軍說他後悔了,他是真的後悔了。


    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雙手抱頭,呆呆地看著灰撲撲的天花板,往事曆曆,猶在眼前。


    超男被氣得出走後,凡是知道他要把侄子養在身邊的,都用怪怪的眼光看他。好像他有什麽大病似的。


    後來,沈青霞周鳳等建議他:


    “你把侄子先接到身邊,先親自帶孩子一陣子,等孩子跟你混熟了,你再決定讓不讓孩子跟你們住吧。如果到那時你還堅持,我們就勸一勸超男。”


    他答應了。


    他去接侄子時,事先沒有告訴家裏。他到家時,他娘正和他弟媳婦在院子裏說話。


    “娘,你說大哥會把小寶接走嗎?”


    “會的。他那個人最聽娘的話了。”


    “那嫂子呢?嫂子不願意了咋辦?”


    “她敢!她都跟你哥睡了,這樣不知自重的女子,哪裏有她說話的份兒!”


    “等她生了孩子,她要待寶兒不好怎麽辦?”


    “這個你不用怕,到時娘自有辦法。”


    “什麽辦法?”


    “知道那麽多幹什麽?還不幹你的活去!”


    院裏的聲音低了下去


    他站在門外又聽了一陣子,見裏麵沒有聲響,遠處又有人走來,他才敲響了門。


    他也想聽聽如果自己帶寶兒不好,娘會有什麽辦法?


    他娘出來了,見到他十分高興:“軍啊,迴來了?迴來多長時間了?”


    “剛迴來,娘,小寶呢?”


    “小寶出去玩了。不晌不夜的,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超男呢?”


    “超男沒來。我想把小寶接迴去,讓他先跟我們適應不適應。”


    “那行,不過,一開始肯定不適應,但過兩天就好了。你們把他接過去也好,你們去上學時,直接把他帶上,就說是你們的孩子好了,這樣做啥事也方便,別人也不會說三道四。”


    “就說是侄子,也沒人說什麽吧。”


    “那不一樣。在別人眼裏,侄子總沒有兒子親。”


    “那不行,我和超男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兒子就是兒子,侄子就是侄子。”


    他娘當時說什麽?說:“等你們有了兒子再說吧。”言外之意,好像他們生不出兒子似的。


    他把侄子接到了知青點,親自照顧侄子的吃喝拉撒睡,也正因為他親身經曆了才知道照顧一個孩子有多艱辛。


    侄子才七歲,正是人人煩的年紀,剛剛收拾好的東西,一眨眼就被他撒得到處都是。


    自己說了他兩句,他便哭得稀裏嘩啦,鬧著去找媽和奶,還說將來不給自己養老。


    自己說了句“我自己將來有兒子,不需要你養老”,孩子竟然說,他奶說了,自己將來生不出兒子。


    自己當時是怎樣的反應?好像心哇涼哇涼的吧,娘怎麽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


    這讓他想起當弟媳問娘,如果超男帶小寶不好怎麽辦,娘說她自有辦法。到底有什麽辦法能讓自己把侄子和親兒子一樣看待?


    他腦海裏忽然有個可怕的想法,這想法讓他夜不能寐。


    他不傻,相反,他還很聰明,但這時,他卻覺得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傻瓜。


    他現在,他自己都替超男打抱不平,當時的自己該有多傻。


    今年過年時,自己帶超男迴家,弟媳將侄子交給超男帶,侄子犯了錯,超男跟自己抱怨了幾句,自己當時說什麽來著:“孩子小,不懂事,弄亂了再收拾不就是了,跟個孩子計較什麽!”


    迴頭想想,自己當時真是混帳的徹底!


    還有媽和兄弟媳婦,有時也會當著自己的麵數落孩子,說孩子做的不對,要讓自己和超男多擔待什麽的,可是她們走後,自己總要與超男冷戰一陣子,嫌棄超男太小家子氣。


    有時候媽當著自己的麵,指責超男帶孩子不盡心,自己不說護著超男,有時還會順著媽指責超男幾句。


    唉,難怪超男心涼了,這要是落到自己身上,自己恐怕心更涼。


    他和李超男在同一個知青點三四年,見證了彼此的成長,也算是同甘共苦的友誼。


    他以為他倆可以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走到白頭,沒料到卻因為一個外人,兩人可能走向陌路。他當時到底在想什麽!


    他現在已經把侄子送走了,但是老婆呢?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迴到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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