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男的話讓大家沉默了一瞬,然後交頭接耳起來。


    這個時代,誰不知道,被人舉報以後,自己會有怎樣的遭遇?


    即使沒錯,隻要被舉報了,輕者家裏會被紅衛兵小將們打、砸、搶一番,重者則有可能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為了一個還未必能得到的工農兵名額,一個先進大隊的榮譽,竟然逼迫夏知青,讓她去原諒一個要把她打入地獄的仇人,憑什麽?


    難道是因為事情沒有落到自己身上,自己感覺不到疼嗎?


    而大家議論的主題也是關於這一點:


    “這次是夏知青幸運,認識紅袖章,沒有被抓進革委會,如果不認識呢,如果被抓進去了呢?就算能被革委會放出來,從那個地方出來,她還要做人不?”


    “是呀,要是小姑娘經受不住流言,要去尋死覓活,這事又該怎麽說?”


    “大隊長為了先進大隊,咱大家為了大學名額,都是為了自己,憑什麽讓人家下知青讓步?”


    聽著大家的議論,那個瞎逼逼的人本想也說兩句,可是看著知青點裏的人一個個想吃人的目光,還有紅袖章們似笑非笑的目光,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他怎麽忘了,真正抓人與放人,應該不是他們大隊裏說了算吧,那他們還在這裏討論個啥!再者,這幾人好像都是夏知青們關係戶吧,那他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吃掛勞嗎?不如三十六計,溜之乎吧。


    瞎逼逼的人一走,有一些知機的,見勢頭不對,也溜走了,還有一些明事理的,覺得村裏有失厚道,也不屑再留在這兒。


    隨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大隊長也感覺出了不對,他想了想自己的態度,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冷燁,和他身邊的王天一四人,有些尷尬。


    他與夏青青同為受害人,本應該站在同一立場上,結果卻為了一己之私,沒有堅守立場,可是……唉,可是,誰讓他欠大隊支書的人情呢?


    他咳了一聲,看向大隊支書,見支書正低著頭在沉思,他輕輕拉了拉支書的衣角,向紅袖章這麵示意了一下,讓大隊支書去搞定。


    這事本就是大隊支書搞出來的,那就讓大隊支書去坐蠟,這沒毛病吧。


    大隊支書更感到很尷尬,出事後他不曾過問,事情出來了,他卻想剝奪受害者權益,說到底,是他自私了。


    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當初大隊長送小兒子當兵,不也是走了後門嗎?


    明年他兒子高中就要畢業了,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下一次還不知在哪裏呢。今天他就豁出這張老臉,求,他也要求夏知青原諒刁知青。


    他先看了一下紅袖章,對著他們笑了笑。然後走向夏青青,滿臉堆笑地看著她,討好的說:


    “夏知青,你過來一下,我跟你商量一點事。”


    說著,把夏知青領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大隊支書做思想教育工作多年,眼力勁還是有的,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們在這裏說得再熱鬧,怎樣處理刁一樺,還要看紅袖章,而紅袖章看誰呢?當然是夏知青。


    夏青青呢?她當然是大隊裏的。如果大隊給的條件合理,夏青青就可以讓讓步,如果不合適,那她就裝暈,裝病,裝柔弱。


    他之所以一開始什麽條件都沒有提出,也是試探一下夏知青,看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態度。


    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夏青青絕對不是個包子,但也絕對不是不知變通的女孩。


    在她那裏,隻要錢到位,一切好商量。


    甚至他覺得,夏青青更希望把刁一樺留在村子裏,這樣她就可以時時刻刻報複他,


    而且,與其把刁一樺送到農場勞改,夏青青更希望把刁一樺留在村,讓村長,下到百姓,還有知青,大家一起排擠他,打擊他,讓他過得生不如死。


    大隊支書先給夏青青倒了一杯茶,才對夏青青說:


    “閨女,我知道我這樣做有私心,對不起你。但是閨女,也請你理解我老頭子的一片苦心。


    閨女,放心吧,這事我也不讓你吃虧,我不但讓刁一樺向你道歉,還會賠償你二百塊錢,另外,我自己也拿出二百塊錢給你,算是你的精神損失費。


    為了這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就算老頭子我求你了。機會難得,你就可憐可憐老頭子我這一片為子女的父母之心吧。”


    夏青青用牙齒抵了抵腮,看了看支書滿頭白發,唉,五十多了吧?可憐天下父母心!


    但她不能答應,李超男為了她連村裏人都得罪了,她怎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拖超男姐的後腿。


    老支書似乎也看出來她的為難,他對夏青青說:


    “閨女,要不,你跟你的夥伴們商量一下?”


    夏青青說:“不用商量,我不答應。”隻要商量,知青們不會阻止,畢竟這是自己的事,但他們為了自己得罪了村裏人,如果自己為了錢而妥協,那自己還是人嗎?


    老支書並沒有氣餒,他笑了笑說:“閨女,你先別急著拒絕,讓我先去問問知青們。”


    他走出辦公室,找到知青們,把剛才對夏青青說的那些話,隱去了自己要給錢的部分,又給知青們分析一遍,然後說:


    “把刁知青放到咱們眼皮子底下,天天看他過的不像個人樣,這樣我們是不是更舒服,更高興?”


    知青們很快就被支書給說服了,李超男還大咧咧的向著老支書比了一個大拇指:


    “老支書,要說老謀深算,你是這一個。”


    “唉。”老支書歎了口氣,“我們能想通的道理,可是夏知青卻想不通,剛才我與她說了半天,她都不答應,你們說,這姑娘怎麽這麽倔?”


    李超男拉著沈青霞和周鳳說:“支書,你不懂,青青她年紀小,沒經過事。我們一起去勸勸,她一定會答應的。”


    說著,她就與沈青霞,周鳳三人手拉著手去找夏青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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