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原本就喝了不少酒,心和腦子都很糊塗,現在跟無尤抱在一起深深擁吻,讓她的腦子完全亂成了一團漿糊。


    無尤有力的雙臂緊緊懷抱著甘棠,懷裏的甘棠身軀有些僵硬,不過他的心很滿,仿佛是一個艱苦跋涉了許久的旅人終於看到了家中的燈火,既踏實又感覺有點酸楚。


    無尤的吻很熾熱,一點也不像他外表所呈現出的那樣冰冷,甘棠能感受到他心裏的感情正洶湧的傾瀉而出。


    這讓甘棠更加糊塗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吻上去,更不知道無尤的深情從何而來。


    這是甘棠平生的第一個吻,很快她就覺得腦袋裏麵發懵,還有點喘不上來氣。


    甘棠推開了無尤,低垂著眼睛微微喘息了一會兒。


    此時,她的腦袋才稍微有一點點清醒。


    喝酒誤事!絕對是喝酒誤事!


    她怎麽能跟自己的護衛接吻呢?就算喝了酒,自己也不能任性胡來啊!


    甘棠這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她根本不敢抬頭跟無尤對視。


    她知道,無尤肯定會覺得她是一個舉止輕浮的女子了!


    誰能來告訴她,眼下的情形她該怎麽辦啊!


    無尤看到甘棠一副坐立難安的表情,他低低笑了幾聲,體貼的擦了擦甘棠的唇角。


    甘棠連忙避開無尤的手,突然低聲呻吟了一下,用手撐住額頭擋住眼睛,軟綿綿倒在了搖椅的椅背上,嘴裏喃喃自語,“你是誰啊?我喝醉了……你退下吧……”


    說完,甘棠就緊緊閉上了眼睛,表示她自己已經醉睡了過去。


    無尤不由得啼笑皆非,甘棠的眼睫毛還在緊張的不停抖動,她這就開始準備裝醉了?


    無尤哪舍得讓甘棠這樣焦慮不安,他暗暗伸出兩根手指,一縷白光從他的指尖飛出,慢慢環繞在甘棠的頭頂。


    不過一會兒,甘棠把頭一歪,徹底墮入了睡夢中,她的眼睫毛不再抖動,唿吸變得均勻綿長。


    無尤這才走上前,一把抄抱起甘棠,將她送入房中床上安頓好,才轉身走出了臥房。


    甘棠這一晚上做了許多個怪異的夢,夢中出現的都是同一個男人的背影。


    有時夢會斷掉,再重新做夢的時候,出現的還是那個男人,他背對著她不停往前走,無論甘棠怎麽追趕,他始終都沒有迴頭看她。


    夢裏一直是大霧彌漫,到處是灰蒙蒙的一片,男人的身影就在甘棠前麵時隱時現,甘棠一晚上追趕的很辛苦,卻看不到男人的臉。


    宿醉一夜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甘棠覺得頭痛欲裂,渾身癱軟在床上,不想動彈不想出門。


    她沒有完全失憶,她記得那個莫名其妙的吻,她也記得無尤眼中的炙熱。


    甘棠慘嚎了一聲,兩隻手沮喪的捂住臉頰。


    什麽事情甘棠都沒怕過,唯獨感情,她是半點都不敢沾染,母親的結局不是最好的例子麽?


    甘棠知道自己對無尤沒有動情,那麽這個吻就更讓她覺得難堪。


    甘棠很想找來柳心梧問一問該怎麽辦,可是怎麽說的出口呢?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切都當沒有發生過好了,想必無尤沒有膽子嚷嚷的讓所有人都知道。


    若是以後看見他,能避則避就好。


    打定主意的甘棠很快就放下了心事,她又在床上躺到中午,才鼓起勇氣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正午的陽光明媚的照耀著荷心苑,一大群飛鳥排著隊嘎嘎叫著從她頭頂飛過,天空藍的沒有一絲雜質,那麽深邃高遠的籠罩在甘棠頭頂。


    甘棠低頭一看,門檻外的地麵上有一個無尤放的紅木托盤,托盤裏放了一些蜂蜜水,還有一盅熬好的米粥。


    甘棠連忙往左右探了探頭,沒有發現無尤的影子,她才彎腰端起這些吃食,又急忙避迴了房間裏。


    無尤棲身在樹幹上發現了甘棠的舉動,他好笑地搖了搖頭。


    南流景雖說剛登基不久,卻是一個難得的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大好江山在風雨中飄搖,他自己率先以身作則,在皇宮裏勤儉度日,他的後宮現在隻立了一個皇後和兩名妃子,宮女太監的人數也縮減到從前的一半。


    這一晚,伏案批奏章了大半天的南流景終於放下了毛筆,他困倦地揉了揉額角。


    他看到書房地麵上灑下來的一片銀白色月光,忽然想起今晚是甘棠休沐迴甘府的日子。


    好久沒出宮馳馬的南流景就有些坐不住了,說走就走,他身邊隻帶了兩名禁軍跟隨他,趁著夜色,疾馳出了皇宮。


    這樣靜謐的夜晚,路上的行人極少,他一路打馬穿過,很快就來到了甘府的後牆那裏。


    南流景不想驚動甘府的人,因此他在後牆牆根徘徊了一會兒,果斷的縱身躍上牆頭,再輕巧的落在了地上。


    其實,南流景翻牆進來的那一刻,無尤就已經發現了他的行跡,等看清是他,無尤的腳步停了下來,把自己完美的藏身在那片樹林裏。


    南流景對荷心苑的一山一石十分熟悉,一切都跟他記憶中的毫無差別,要說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現在想見甘棠一麵太難了。


    彼此的身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一切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複雜,再不複曾經的簡單純粹。


    南流景穿著一件家常長袍,如同安邑城裏任意一家的富家公子那樣,在月光下閑適地踱到甘棠居住的小院當中。


    還未走進去,南流景就聽到甘棠房中傳出來一聲聲悠揚的琴聲,古琴的聲音清脆空靈,一串串幽幽琴韻宛若山澗清溪,站在灑滿月光的小院裏,聽來尤為雅致。


    琴聲清越激昂,聽之讓人忘憂,轉軸撥弦毫無凝滯之感,一路穿花拂柳,再漸漸走到意境開闊處,一片風輕雲淡的舒朗之氣。


    南流景的心境隨著琴音不斷流轉,逐漸有些驚喜。


    甘棠的心性率真剛烈,她也會彈出如此婉轉清麗的琴聲麽?


    等敲開甘棠的房門走進去,眼前所見的場景讓南流景啞然失笑。


    隻見在房間中央坐著撫琴的人是柳心梧,甘棠正大喇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的微醺,一張臉開始泛紅。


    兩個人都連忙起身向南流景行禮,南流景記得柳心梧從小就身嬌體弱,彎下腰親自將她扶了起來,或許是一時不慎,柳心梧起身時腳下一踉蹌,南流景順手一攬,她整個人就順勢靠進他懷中去了。


    甘棠雖說喝了幾杯酒,還是能分辨出眼下是什麽場麵,她傻笑著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慌忙逃出去,把房間讓給了這對眼神已經拉絲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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