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娘察覺出不對勁,也飛進甘棠的識海中時,她眼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甘棠的識海裏已經揚起了漫天白霧,甘棠正在痛苦的低聲抽泣,而夕夜的上半身衣襟上已經全是他吐出來的鮮血。


    月娘迅速飛過去,一把抓住夕夜的手臂,厲聲喝道:“這些靈力都是你的?停下!你要死在這裏?!”


    夕夜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這才收迴了手,毫不在乎的抹去嘴角的血漬,一張慘白的臉笑看著月娘,“我又沒事,你吼什麽?!就沒有一點女人的樣子,怪不得他隻拿你當兄弟!”


    月娘狠狠剜他一眼,帶著夕夜一起飛出了甘棠的識海。


    月娘迴頭一看,夕夜落地的身形有點搖搖欲墜。


    月娘咬著牙,陰惻惻說道:“你隻是神識飛過來,就敢渡靈力給她?!”


    夕夜微微有點喘息,他撫了撫胸口,穩住了一些心神,這才淡淡說道:“帝君讓我暫避紫微垣,我不想讓大家難堪而已。”


    月娘的心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夕夜,“你這次傷勢極重,得迴去休養好些年,知道麽?”


    夕夜淡淡的一笑,“你就當,是我還給甘棠的吧。放心,我總有徹底痊愈的那天。她究竟怎麽樣?”


    月娘沒好氣地嘟囔,“打傷她的是你,你這又巴巴跑過來送了半條命。你這人啊,就是這麽擰巴又自負。有了你這麽多靈力,我救她就更有把握。要不要我告訴她,是你出手相助?”


    夕夜極輕的搖搖頭,“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了卻前緣。這份救人的恩德,你一個人領受就好。”


    月娘倒是愣愣了一會兒,她原本對夕夜夤夜趕來是滿心戒備,卻不料夕夜如此心平氣和,竟然已經放下了過往。


    夕夜瞥了月娘一眼,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他淡淡笑道:“萬事隨緣,半點都強求不來。這個道理,不止你懂。”


    月娘這才迴過來神,調笑他道:“是啊,不愧是讓四海八荒都瑟瑟發抖的夕夜大帝,悟性自然也是第一等的高深。既然看見她沒事,你走吧,傷好了記得找我喝酒!”


    夕夜的腳仿佛生了根,他就這樣一副滿身血汙的樣子盯著甘棠看了許久,然後腳步不停的轉身離去。


    月娘沒有起身相送,她望著夕夜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說什麽放下?你胸前的九瓣蓮烙印,隻當我剛才沒有看見麽……”


    夕夜走出花穀,才發覺心口一陣陣煩悶之氣,腥甜的血沫在喉間不停的翻湧,他停下來,彎下腰拚命忍耐著這股血氣上湧。


    突然,他瞥見不遠處的地麵上,有一個男人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


    夕夜警惕的直起腰,漠然的注視著眼前的無尤,他的腰杆挺得筆直,氣勢上絲毫不顯弱勢。


    可是他這一身的血跡,無論如何也瞞不過無尤的眼睛。


    無尤淡淡說道:“夕夜,你剛才出手救治甘棠,我全都看見了。”


    “哦?”夕夜挑釁地一揚眉,“你袖口裏有一朵九瓣蓮,是剛從天河裏摘的。你可要把她收藏好了,否則,會引得旁人覬覦。”


    夕夜的話語裏處處都是尖銳的刺,有敲打,有不甘,有警告,有挑釁。


    無尤心中激起了一股怒火,但他眼眸一垂,把他所有的情緒都隱到了深處。


    他略微一躬身,沉聲說道:“天君說的極是。既是我掌中之寶,我自然會一世珍愛她,將她捧在手心,不讓她有半點閃失。”


    說罷,無尤就一直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並不抬頭看一眼夕夜。


    這架勢,倒像是送客的姿態。


    夕夜冷哼一聲,傲慢地縱身就飛向了夜空,他浩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簡直如雷貫耳,“無尤!我會一直盯著你……”


    等夕夜的聲音消失,無尤才麵色沉沉的直起了腰。


    藏身暗處的月娘這才飛身出來,笑著對無尤說道:“我還擔心你們倆再次打起來,還好,還好……”


    無尤將那朵九瓣蓮交給月娘,輕笑道:“他傷的如此之重,以後也不會再來,我說什麽也不會跟他計較。”


    月娘這才放下心來,她調侃道:“你已經抱得美人歸,夕夜以後也不足為慮,以前的那些矛盾糾葛,都可以讓它們隨風而逝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月娘努力把九瓣蓮煉化成一顆心髒,無尤將自己的心頭血塗在上麵,這顆心就跳動了起來。


    月娘萬分小心的把心髒放進甘棠的心口處,再次囑咐了一番無尤,“我擔心剛開始甘棠適應不了,你每一天都要用一點心頭血喂養著她,直到她能完全適應。”


    無尤笑著點點頭,“月娘,這次真是辛苦你了。”


    月娘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好多年沒來過九重天,一來就出了這麽多的事。看來啊,還是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無論在哪兒,都逃不掉恩怨糾纏,簡直是麻煩的很。無尤,既然甘棠沒什麽大事了,我這就打算迴去。”


    無尤跟著月娘一起站了起來,“月娘,你不等甘棠醒來麽?”


    月娘的眼神溫柔的看了看甘棠,“不等了。她隻要好好休養,很快就有完全康複的那一天。何況有你守著她,比跟前有多少人都強。”


    月娘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九重天,她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夕夜都一無所知。


    隻有無尤一人前去南天門送她,守門的天將倒還都認識她,紛紛對她點頭致意。


    無尤心裏對月娘的真實身份有些好奇,但是他不動聲色,什麽都沒問。


    月娘率先停下腳步,對無尤輕聲說道:“無尤,你不必送了,迴去陪著甘棠吧。”


    無尤對月娘施了一禮,誠懇說道:“月娘,你住在何處,以後也好登門拜訪。”


    月娘神情幽幽地笑了笑,“無尤,不是我托大不肯說,隻是我一個人清靜度日慣了,不再想與旁人來往。望你諒解。況且以後,隻要有你和甘棠大婚的消息,不論在天涯海角,我都會如約而至。”


    話已至此,無尤再不勉強,與月娘話別幾句,月娘就翩然飛遠了。


    無尤一直站著目送月娘,她的身形無比瀟灑流暢。


    無尤心道,月娘仿佛來自天邊的一陣風,隻是短暫的在天界停留了一陣,然後不帶一絲眷戀的轉身離去。


    她不屬於這人世間,也不欲與任何人有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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