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迴房後,就把門給關上了,她進入浴室洗澡,溫熱的水在身上流淌而過,她才感覺到內心稍微迴歸平靜。


    她睜開眼,眼前一片霧氣蒸騰,模糊了她的視線,眼睛有些疼,細密的疼連著腦袋都疼了起來。


    可能是剛才強行想讓自己哭出來,才會這麽難受。


    封邪簡直太讓人難以捉摸了。


    有的記憶本來都已經淡了,此刻卻又全部都迴憶起來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封邪就要強行打掉她的孩子,她苦苦哀求,也沒能改變他的主意,後來在封老太太的要求下,她被迫和他結婚後,兩人進行了第一次同房,那次經曆,她也畢生難忘,封邪甚至想要弄死自己。


    這個男人就像是從地獄裏麵鑽出來的一般。


    他缺乏同理心,也缺乏正常的思維。


    她一直都沒有選擇,為了不被封邪傷害,隻能裝得很順從,但是假的就是假的,封邪狹隘也越來越敏銳了,她難以想象要是真的等到露餡那天,封邪會怎麽報複她?


    洗完澡後,迴到空蕩蕩的房間後,唐月吹幹頭發躺了下去。


    封邪沒有迴來,讓她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很累,不知道如何和他進行交流。


    這次她分析正確了封邪的心思,好不容易通關了,但下次呢?下次封邪又會看出一些什麽端倪,等到了那個時候,她又如何做。


    如果下次,她根本就沒有明白封邪的心思……


    唐月迷迷糊糊地想著,因為封邪的事情,她並沒有睡好,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中間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封邪質問她為什麽要欺騙他的感情,她不斷解釋也沒有換迴封邪的理解,他反而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刀,惡狠狠道:“唐月,你欺騙了我,那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鋒利的刀直接穿透了她的身體。


    唐月大汗淋漓地醒了過來。


    她摸著自己劇烈跳動的跳動的心髒。


    原來是夢啊。


    但是這個夢非常真實。


    窗台上擺放的花已經開了,花瓣層層疊疊的,非常厚實,上麵還沾滿了露水,風輕輕一吹,露珠就晃動起來,最後沒入了土壤。


    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了花瓣馥鬱的香氣。


    是報應嗎?


    她小時候無憂無慮,過得恣意瀟灑,從來都不會去思索以後的事情,所以現在才活得這麽艱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真的能夠堅持到生完孩子嗎?


    和封邪相處,就如同在針尖上跳舞,人生不應該如此辛苦。


    門被敲了敲,傭人說道:“二少夫人,林夫人和林小姐來了,你要見她們嗎?”


    這麽快?


    唐月有些詫異,她知道她們肯定會過來,但她以為她們至少也需要時間去商量,結果這才幾個小時就來了。


    “我收拾一下。”


    唐月說道。


    傭人進來後,把外麵的情況簡單和唐月說清楚了。


    “封邪出去了嗎?”


    她本來以為封邪會來房裏,他一直沒進來,想必已經離開老宅了。


    “二少爺去見歐先生了。”傭人說道。


    唐月詫異道:“他們是分開的?”


    問完,她也就明白了,歐家去見封邪,是想試探一下封邪對她的態度,而且歐家既然來了,那看來他們就是想保林明珠了。


    歐家也是聰明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他們主動離婚,很有可能淪為笑話,不如先把這件事往後麵放一放,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我知道了,走吧。”


    書房裏。


    封邪坐在椅子上,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個水杯,透過水杯,他能看到歐海的臉有些失真。


    “歐先生,喝茶。”


    管家把一壺紅茶放在桌子上,恭敬地招唿著。


    歐家在海城是名門望族,隻要提起歐家的名字,所有人都會給他們一點麵子,過往的時間裏,歐家和封家也是有過無數次生意上的來往。


    歐海作為歐天辰的父親,比他大氣沉穩許多,他和藹道:“封邪,我們也有幾年不見了,你也長得更高了。”


    他上次見封邪,還是封家把他接迴封家時,封家還是很重視他,專門為他舉行認親宴會,當天基本將海城所有的名門都請了過來。


    那時候封邪的年紀還不是很大,歐海對他的印象,就是這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隨著時間的流逝,封邪被曝出來的醜聞越來越多,也是驗證了他對封邪的第一印象。


    封邪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道:“我對你沒有印象。”


    歐海也不生氣,他笑嗬嗬道:“你不記得是正常的,我是在封家給你舉辦認親宴會那天認識你的,當時宴會上的人太多了,你哪裏記得?”


    他喝了一口茶,讚歎道:“還是封家的茶好喝,這是今年才出的碧螺春。”


    說話的時候,他用餘光看了一眼封邪,觀察著他的表情。


    他對封邪的印象很差,這些年來,外麵都傳言封邪的性子暴戾不堪,他毆打下屬,不服管教,已經被養廢了,封家根本就管不住他。


    最近他卻開始管理封家的產業,並且還做出了成績,這些消息一出,就有人蠢蠢欲動,想要結交封邪,但歐海心裏是看不上封邪,他背靠封家這麽大的資源,隻要不是個傻子,都不會混得很差,他現在唯一的優勢的也就是出生在封家了。


    這樣一個人,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能很輕易地把他給拿捏住的。


    他此次來找封邪,也就是想從他入手,讓他不要在追究此事,隻要他不追究,唐月肯定是不敢說任何話的。


    如今唐月不就全都指望著封邪嗎?


    若是封邪發怒,那就落了下乘,他也好趁機提出此事。


    “歐伯父,要是覺得好喝,我等會讓管家送你幾盒。”


    封邪放下杯子,似笑非笑地說道。


    歐海愣了一下,笑道:“那就多謝了,我平時沒有什麽樂趣,但就是愛喝茶,等我迴去後,也讓人送點我喝的茶過來。”


    封邪沒說話,他對茶本來就不敢興趣,對這個話題也不感興趣。


    “我記得我第一麵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少年,你雖然在外麵長大,但卻是最像封振的孩子,特別是這雙眼睛,和他一模一樣,也難怪他很疼愛你了。”歐海感歎道:“現在你長大了,也開始接手封家的產業,我早就知道封振會好好待你,等你數年之後,一定大有成就。”


    他本意是想說點好聽的話來哄封邪,他想封邪這種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人,一定非常好糊弄,他隻要說計劃好的話,封邪肯定就會被誇得暈頭轉向的。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光說五官,封邪的五官是有五分像封振的,隻是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才讓人忽略了這點。


    封墨根本就不是封振的親生兒子,和他當然沒有一絲相像,封燕衡和封鈺潔則更像蔣雯玲。


    封邪的臉色一黑,在聽到歐海說自己像封振,他突然笑了,笑容中透露出一絲譏諷:“是嗎?我覺得歐天辰也挺像伯父。”


    “他性子不成熟,比起我來說還差得遠。”


    歐海剛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歐天辰本身其實還是很優秀,他本就是歐家以後的繼承人,歐海也為他感到自豪,他膝下有三個兒子,歐天辰一直是他的驕傲,平時歐天辰也經常被人誇讚。


    可封邪根本就不認識歐天辰,他估計是在今天的婚禮上才對歐天辰有幾分熟悉,偏偏歐天辰還被戴了綠帽子,在這個時候,封邪說他們兩人相像。


    歐海看著封邪,見他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試探著問道:“你以前認識天辰?”


    封邪玩味道:“不認識。”


    歐海:“……。”


    所以他真是今天才認識歐天辰,那這番話,封邪就是拐著彎在罵他,他心裏麵明明知道,卻不能動怒。


    因為封邪也沒有對他發脾氣。


    歐海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來之前,他還又讓人把封邪這段時間幹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他也確定封邪就是一個喜怒不定的人,就算他最近護著唐月,也不是多麽在意唐月,而是心血來潮。


    把封邪分析得差不多了,他都篤定封邪見到他時,肯定會憤怒,肯定會質問,他就能借著機會,把握話語權。


    結果,封邪居然不接茬,他這麽沉得住氣,還主動叫自己伯父,禮儀雖然說不上非常周全,卻是完全不出錯的,甚至還讓管家給他倒了茶。


    他寒暄的話,封邪也給他寒暄迴來,不急不躁,更是不主動提起婚禮上的事情,到是讓歐海有些急了。


    封邪根本就不是傳說中那麽無腦的人,他觀察了風邪好幾次,他發現他根本就不知道封邪在想什麽。


    這種感覺,讓歐海不得不開始重視起封邪。


    他咳嗽了一聲,改變了之前對封邪的印象:“你們以後還有很多交流的機會,畢竟等我老了,天辰就是我的繼承人,歐家和封家雖然不是世交,但是關係也算不錯,在之前幾十年,歐家和封家在各方麵的生意上麵就有來往,以後我們的交往肯定也很密切。今天在婚禮上發生的事情,我問了明珠,她說是唐月讓她喝了那杯有問題的酒,她才會神誌不清,但我詢問她更多細節,她卻不願意說了。”


    “我本來想找唐月,但又怕傳出去後說我這個老頭子欺負一個女人,所以這才來問你,是不是明珠得罪了她,所以她才會做出這種事。”


    歐海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溫和,臉上也都是好奇的表情,要不是聽清楚了他說的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顛倒是非。


    封邪沒有生氣,他的手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反正這件事吃虧得人是歐林兩家,歐海找上門也是有事要求他。


    這種態度可是不行的。


    歐海這種人,他遇到了不少,明明不熟,一上來就攀關係,說的話都是廢話,就是希望他能夠主動提起來,見對方不提,他就故作糊塗,把事情真相往其他方向引導,一方麵是想激起他的憤怒,讓他無法思考,另外一方麵是他想要試探自己知道多少關於這件事的細節。


    那他就滿足歐海,他勾了勾唇道:“伯父,這件事的真相是如何,你還是要去問問你兒媳婦,是她把唐月引到酒店房間,而是還是借了我的名義。”


    他笑得有些變態:“如果林明珠還是不願意把真相告訴你,那改天,我也舉辦個宴會,多請一些人,然後把林明珠算計唐月的過程詳細地解釋一遍。”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


    歐海握緊了手,他沒想到封邪居然是這個樣子,他做事如此沉著淡定,那外麵關於他好好搞事業的傳言,有可能是真的。


    是他太輕敵了。


    他壓低了聲音:“封邪,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還是不要把事情弄太僵了,日後也好見麵。”


    封邪奇怪了:“伯父,林明珠不肯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那麽有我幫忙,你不該感謝我嗎?”


    歐海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他一口老血含在嘴裏,歎息道:“明珠是我兒媳婦,還請你高抬貴手。”


    林明珠和他們就是一損俱損的關係,封邪要是把林明珠所做的事情公布出去,那歐家還有什麽臉啊?


    “哦?原來你們還認林明珠這個兒媳啊。”


    封邪恍然大悟:“她做出這等醜事,我還以為你會把人趕出歐家。”


    歐海這次是真的想吐血,他根本就看不上林明珠,林家最近發展的情況不是很好,家族都在衰敗,林明珠本人除了長得漂亮一些,就沒有什麽優勢,行事還很鬱悶,沒有主見。


    要不是歐天辰是真喜歡她那張臉,當初一定要和林明珠在一起,他勢必是反對到底的,如今林明珠又把歐家的臉丟光了,真是敗壞風氣。


    然而,現在卻還不能夠提離婚的事情,就算要離婚,也要等這件事情的熱度過去了。


    不然所有上流社會的人都會議論歐家,林明珠在這個時候若是再說幾句歐家的壞話,那就鬧得很難看。


    他的歎息聲更重了,無可奈何道:“這有什麽辦法,嫁到歐家,那就必須歐家負責啊,在婚禮上發生了這種事情,也怪我管教不嚴,若不是我今天有個重要會議,無法來參加婚禮,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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