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公園裏麵亮起了燈光,樹上還掛了燈籠,這是今天過年的時候裝飾上去的,看上去就覺得喜氣洋洋的。


    地上開滿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暖意融融的春風拂在臉上,全都是春天的味道。


    讓人的心情都放鬆了不少。


    唐月舒出了一口氣,她輕聲道:“師藥師,你餓了嗎?我請你吃飯。”


    她不知道師雲有沒有餓,但她是餓了。


    自從懷孕後,她的飯量也就變大,很快就餓了。


    兩人最後也沒有去餐廳,而是買了一些糕點和麵包。


    師雲似乎不想去人多的地方用餐。


    “師藥師,這次的事情和我也有一點關係。”


    唐月吃了一塊桂花糕,糕點很小,她幾小口也就沒了:“唐心瑤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她知道我想要你加入望月齋,才會強迫你過去。”


    師雲沒有任何胃口吃東西,他靠在椅背上,好像放空了自己的思想:“不要去研究清和丸。”


    “因為你一直被懷疑有清和丸的配方,被很多人騷擾過,才這麽反感這種藥丸,所以才一輩子都不願意觸碰清和丸,哪怕這應該是讓你覺得驕傲的研究。”


    唐月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她好像一直是這樣,無論別人答應或是拒絕,她都是好脾氣。


    她的母親可不是這個樣子,那個女人敢愛敢恨,愛憎分明,絕對不允許自己受到任何一點委屈。


    師雲低頭看著他,聲音依舊很冷:“唐小姐,你性子被磨得倒是差不多了,很溫和,完全不像一個驕傲的大小姐。”


    “我就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早就不是什麽大小姐了,不然也不會在這裏請求你能夠和我們一起合作。”


    唐月微微垂下眼簾,柔聲說道。


    師雲似乎對她目前的狀況很感興趣:“你倒是能夠什麽都能做,還願意在望月齋打工。”


    很多大小姐就算家道中落了,也不願意低下高傲的頭顱,唐月這般的人已經很少了。


    聽懂了師雲的意思,唐月微微一笑:“人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有什麽不能做的。”


    師雲的眼睛微微一閃,他看向了唐月的肚子:“是為了你肚子裏麵的孩子嗎?你已經結婚了?”


    “嗯,結婚了。”唐月灑脫道。


    沒什麽不能承認的,封家隻是不希望她說出自己的丈夫是誰,但她維持一個已婚形象也沒有任何問題。


    這樁婚姻不是她想要的,可也被迫過了這麽久。


    師雲深深地看著她,臉色有些難看:“你父母死後,唐國棟也不怎麽管你,就直接把你嫁人了,他們把你嫁給誰了?”


    嗯?


    唐月眯了一下眼睛,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師雲答應和她來公園聊一聊,她以為說服師雲來到望月齋有戲,一口就答應了,此刻話題卻漸漸偏到了她的身上。


    他對自己的事情很感興趣嗎?


    有幾次,師雲看著她時還會走神。


    那種目光,不像是單純的懷戀,反而好像在思考,他看著自己在思考什麽?


    唐月這張臉,就是走在最繁華的街道也是不普通的,她的臉遺傳了自己的母親的七八成。


    “師藥師,你和我母親是不是很熟悉,因為她的緣故,你才會願意見我,是吧?”唐月直接問了出來。


    說到清和丸,當時的確是由她的母親白容研發出來的,但也有師雲和她父親的幫忙。


    後麵她的父母結婚了,師雲也在公司裏麵擔任經理,同時處理了很多個公司的事務。


    她怎麽覺得這裏麵好像有些故事啊。


    聽了這話,師雲冷笑一聲:“我和白容就是普通上下級的關係。”


    嗯?


    這話怎麽有些酸?


    唐月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道:“我母親很喜歡讀聖經嗎,她每周都會一個人去聽經,這個過程,她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敲吧,門終究會開的。你必汗流滿麵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


    唐月柔聲念著這句話,淡淡一笑:“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句話,說起來也很奇怪,我們一家人都是華國人,根本就沒有信仰的宗教,她卻一直都信基督教,師藥師,我記得你好像也是基督教?”


    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師雲其實是個混血兒,他有四分之一的加拿大血統,那邊的人基本上都是信奉基督教。


    果然,師雲的眼中稍微生出了一抹光亮,他顫抖著問道:“她信基督教,我怎麽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他又皺起眉:“這些都不重要。”


    反正人都死了,白容也嫁給了其他人,再說這些事,還有什麽可重要的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唐月看到他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悲傷,想起師雲的一些資料,突然覺得都是有跡可循的。


    師雲一生未婚。


    其實這不是很新鮮的事,他本來就有錢有地位,就算一生不結婚也很正常。


    可唐月現在卻覺得這裏麵是有些文章的。


    良久,師雲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他看著唐月,聲音又淡了下來:“多少人都盯著清和丸,望月齋這種小地方弄不下來。”


    “我當然知道,可是不試一試怎麽知道結果怎麽樣,我是唐家的女兒,本就應該把所有藥丸都傳承下去,在這個過程中,你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之一,我父母已經死了,就隻能找你。”


    當初是他們三人一起研究出了清和丸,他知道得細節肯定很多,要是他們在製藥中出現了什麽差錯,師雲也能及時糾正。


    她要做,就要做到萬無一失,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清和丸很難製作,就算她知道配方,但當中隻要出現一點小差錯,還是會失敗。


    她知道隻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就行,可最寶貴的就是時間,現在有捷徑可以走,為什麽不直接走捷徑呢?


    師雲沉默著,燈光映照在他的眼中,好似在發光。


    唐月總覺得能夠說服他,但還缺少一點什麽。


    她喃喃道:“我以前問過母親,為什麽全家人隻有她一個人信基督教,她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影響了她,她每次去教堂的時候,不僅僅是聽經,而是為了一個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唐月一直看著師雲,腦子裏麵的疑惑也稍微清晰了一些,她以前沒有深思母親的話,隻以為是一個普通的基督教徒帶她信教,現在看來,師雲和母親之間……


    他們以前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是不是還在一起過?


    唐月無從得知。


    師雲突然站了起來,他眯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月總覺得他的眼睛比之前更加晶瑩了。


    她的聲音在暗夜中帶著莫名的蠱惑:“師藥師,你如果是因為我母親的原因,才不願意再碰清和丸,我想我可以幫你解決,我是真的很希望將中藥傳承下去,這也是我母親的遺願,我很希望你的加入。”


    這次,師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表情越來越嚴肅,他說:“你母親從來都沒有想過讓你背負這麽多,她隻希望你能夠快樂地活著。”


    唐月的心頭跳了跳:“可就算是活著,那也是需要有個由頭的。”


    她當然知道母親從來都不會刻意去強迫她做什麽,母親對她的教育非常放寬,她過得也很輕鬆。


    可現在父母都已經死了,她一個人在世上,又怎麽可能會快樂?


    她需要找到一個好的理由,才能夠讓自己能堅強地活著。


    人活著,總是要有念頭的。


    她現在就想把母親生前研究出來的那幾種藥丸都複刻出來。


    “是嗎?”師雲淡淡地看著她,嘲諷道:“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你知道你為什麽叫唐月嗎?因為她希望你能像月亮一樣活得自由一些。”


    白容肯定沒有想到,她前半生活得非常輝煌,死了以後,卻留下她女兒一個人,過著受人欺淩的生活。


    要是她還在,絕對不可能讓唐月一個小公司工作,還這麽小就結婚了。


    聞言,唐月垂下了眼睛,鴉青色的睫毛覆蓋了下來,她低聲道:“師藥師,時間不早了,我送你迴去吧。”


    “你要是願意,我們明天再聊。”


    師雲並沒有答應來望月齋,他也沒有拒絕,唐月覺得兩人是可以從朋友做起來的。


    慢慢來吧。


    這些年,她其他沒有學會,但非常有耐心。


    師雲不理會她,唐月思索了一下,還是打了一輛車跟了上去。


    她有求於師雲,態度當然要做到最好。


    師雲所住的地方是一個老小區,沒有在市中心,環境很安靜,唐月上次也來過一次,因此很熟悉。


    然而這次她剛從車裏走下來,就看到小區外圍了一堆人,昏暗的路燈照在他們身上,依稀可以看到他們身上穿著黑色的製服。


    這衣服,有點熟悉。


    封邪身邊的保鏢,就是穿得這種衣服。


    唐月的腦海裏麵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疑問,秦征突然看清了她,他激動地跑了過來:“二少……唐小姐,你去了哪兒?是不是受傷了?”


    說話間,他還一直打量著唐月,就怕她身上有傷。


    “我沒事,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現在時間還很早,有時候望月齋很忙,她也會忙到這個時間點的。


    聽她說沒事,秦征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打你的電話也不接,我們在垃圾桶裏麵找到了你的手機,已經碎了,都以為你出事了。”


    “封少更是把所有機場都封了,還叫了黑水幫的人幫忙尋人,就連我差點也以為你出事了。”


    唐月:“?”


    她蹙了一下眉:“我的手機壞了,我忘記了。”


    這一下午她都忙著師雲談事,哪裏還記得她的手機壞了啊。


    本來她是打算換一個手機。


    她往前一看,麵前都是黑壓壓的一層保鏢,將整個小區圍得嚴嚴實實的,看這架勢就很駭人。


    結果是為了找她。


    “封邪呢?”


    唐月輕聲問道。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語氣中都是恐懼:“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師雲和唐月在哪裏,他們是來過唐家,但已經走了。”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是故意弄壞唐月的手機,我就是滑了一下。”


    “封邪,你要做什麽?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現在就報警,一定會讓牢底坐穿。”


    “我隻是邀請師雲來喝個茶,他早就走了,我怎麽知道他們會同時失蹤。”


    唐月往前走了一段路,老舊的小區裏,綠化做得很不錯,小區的人口很少,所有門窗緊閉,清風雅靜。


    橘黃色的路燈下,有不少蚊蟲正繞著路燈飛舞。


    有好幾個人被繩子捆住了,他們不停地掙紮著,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打罵,有的在求饒。


    最前麵的人哭得涕泗橫流,他不斷磕頭道歉,等抬起頭時,唐月發現居然是唐家砸她手機那個傭人。


    其他人居然是唐思瑤,唐國棟等人。


    唐家人都已經齊了。


    她的唿吸稍微亂了。


    封邪,這是要做什麽?


    他想要做什麽!


    許是太震驚了,她覺得肚子有些疼,就靜靜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作。


    師雲卻瞪大了眼睛:“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要做什麽?”


    唐月無法迴答。


    她腦海裏麵想到了黑水幫,這是海城最大的幫派,據說沒有他們辦不成的事情,但想要見到他們並不容易,據說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封邪自小在黑街長大,他和這些人又是什麽關係。


    頭很疼。


    “啪”的一聲。


    一個男人直接將手中的鞭子抽在了唐國棟的身上,唐國棟身上的衣服都破了,露出裏麵血淋淋的傷痕。


    在這之前,他好像已經受到了懲罰,臉上都有傷,看起來極為淒慘。


    他嗚咽了一聲:“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哪?我隻是請師雲過來喝茶而已,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唐月來沒來過,我也不知道。”


    他拚命掙紮著,臉色很痛苦。


    那人直接又往他身上甩了幾鞭子,一鞭比一鞭更重,他拿掉嘴裏麵的煙,聲音很冷:“唐小姐最後接觸的人就是你,說實話,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唐國棟一邊慘叫一邊哭泣,一個大男人,眼中卻都是淚水,看起來是嚇得快死了:“我說得都是實話啊,我哪裏有膽子弄她,她今天來找我,我都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卸掉你一條胳膊,你是不是就老實了?”


    說完,唐國棟就驚恐地搖頭:“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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