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垂下了眼睫,在眼底落下了一層陰影。


    黃彩和所說的養她,就是把她扔在雜物室裏自生自滅,每天吃點他們的剩飯。


    出了事故後,她身上的傷勢很嚴重,卻隻在醫院裏麵治療了十幾天就出院了,這還是他們為了做戲。


    不然不會在她身上花費一分錢。


    唐月道:“我要我媽留下的清和堂。”


    唐家的清和堂事業做得很大,曾經在全國有三千多家連鎖店,現在早就破產了。


    母親死後,就沒有人能複刻出清和堂的藥,就這麽漸漸沒落下去。


    直到今年,所有店都已經關閉了,就隻剩下了朝陽縣最後一家破敗的清和堂。


    那間鋪子已經有上百年曆史了,據說最早是外曾祖父經營的中藥鋪,無償為附近的窮苦百姓看醫問藥。


    所以就算清和堂倒閉了,這間鋪子都還開著,它就是清河堂最初的信仰,是根。


    “清和堂?早就倒閉了,要不是因為你沒用,沒有繼承你母親的衣缽,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黃彩和抱怨道,充滿怨毒的眼睛盯著唐月。


    “你是白容唯一的女兒,居然沒有繼承衣缽,一定是你天賦不夠。”


    “但凡他們把藥方子給你,清河堂也不會消失。”


    清河堂每年利潤不少,她光是坐著就能收到巨款,如今清河堂沒了,她的生活質量也跟著下降。


    不過就算是清和堂爛在了手裏,那也不可能給唐月。


    她倒是沒有懷疑過唐月,這些年來,唐月受盡欺辱,也沒有拿出藥方子,且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觀察下,耍不出來花樣,隻能說明她手上是真的沒有藥方。


    唐月神色不變,她往前走了幾步,眼神沉靜地盯著他們:“清和堂是母親留給我的,我現在已經20歲了,本來就應該由我繼承。”


    “快滾!不然我就把你趕出去。”


    黃彩和不想和她廢話。


    唐月的父母以前是口頭說過此事,等唐月20歲就繼承旗下的清和堂。


    可他們早就死了。


    “不屬於你們的東西,你們早就應該交出來了,或者,你們希望這件事曝光。”


    唐月一字一句地說完,就拿出了幾張照片直接扔了過去。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親密糾纏的身影,臉部拍得非常清晰,男人是顧遠,女人則是唐心瑤。


    照片泄露出去,唐心瑤的名譽不僅會毀,更重要的是,現在是特殊時期,封邪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黃彩和眼中閃過一絲惡毒,她抓緊了手中的照片,惡狠狠道:“你要是把這些事泄露出去,我絕不會放過你。”


    “二叔母,你似乎弄錯了,是我不放過你們才對。”


    唐月語氣輕鬆,唇瓣一勾,蕩出了花瓣一般的笑容:“你該不會以為我沒有備份吧,我已經和朋友說好了,要是我一個小時後還沒有迴去,她就會把這些照片發給媒體,不出一天,消息就會傳遍海城。”


    “你敢!”


    唐心瑤急促地唿吸了幾下,她現在怕透了封邪。


    “那就要看你們的誠意。”


    唐月垂下眼睫,如蝴蝶振翅:“現在可以把清和堂轉在我的名下了嗎?”


    “轉給她。”


    唐國棟眼神深沉地盯著唐月,隻是一個破敗的藥鋪而已,值不了多少錢,比起他培養了多年的女兒,他完全舍得。


    他倒是沒想到,唐月被趕出去之後,還能有如此魄力。


    唐月的父母死後,唐國棟霸占了清和堂,本來就是不合理的,他一直隻是代掌清和堂,唐月才是真正的繼承人。


    因此整個流程並不複雜,請了律師做完公證,再去工商局進行備案,就完成了交接儀式。


    這兩日,封家很安靜,沒人來找麻煩,唐月也是按時在自己房間用餐。


    第三天,清和堂的資產評估完後,她便親自去了一趟朝陽縣。


    清和堂還保留著以前古老的建築風格,是一座竹樓,一共有兩層,屋頂的瓦片壓得密如魚鱗,很有年代感。


    走進去後,就是一間很大的藥房,左邊是一個巨大的藥櫃,右邊有一扇小門,連著院子,院中異香無比,種植了各種藥材,牽藤引蔓,穿石繞簷,生長得很好。


    “大小姐?”


    一個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唐月轉過頭,就看到了丁福,他穿著一件唐裝,頭發花白,抹了抹眼睛:“大小姐,真的是你,是我對不起夫人,隻能看到清和堂敗落下去。”


    他沒有讀太多書,十幾歲就來清和堂打雜,在唐月的外公手底下幹活,後麵唐月母親接手了清和堂,他已經做到了店長。


    唐國棟霸占了清和堂後,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清理了很多唐家的人,更是把丁福趕到了偏遠地區。


    眼看清和堂一間一間的關閉了,人也走完了,丁福卻還守著這間清和堂。


    唐月歎了一口氣:“福叔,這和你沒有關係,沒有你,清河堂早就已經沒了。”


    她知道丁福的忠誠,清河堂還隻是一家小藥房時,丁家就一直陪同唐家共榮辱,算起來,經年已過。


    丁福歎了一口氣:“可惜我能力有限,夫人想要好好教導我,我卻隻學了一個皮毛而已。”


    中藥博大精深,想要精通並不是那麽容易。


    丁福垂下了眼:“夫人在世的時候,聰慧至極,且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她配出來的藥,藥到病除,知名全國,隻是可惜了,她離開後就連一張藥方都沒有留下,這些技藝也就失傳了。”


    “你的身體一直不好,夫人本想讓你年長一些才把畢生所學教給你,哪知道會突然出現這次意外。”


    是啊,天災人禍,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麽。


    唐月閉了閉眼睛,輕聲道:“福叔,都過去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丁福的眼中都是憂慮,開始說起了清河堂的近況:“現在清河堂就隻有我一個人,每天的客人也不夠三五個,經常不開張,我為了節約成本,就在院子裏麵種了藥材。”


    “現在年輕人都不會來看中醫,再這麽下去,也撐不了多久了。”


    “福叔,我懂一點中醫。”唐月緩緩說道。


    丁福愣了愣,夫人離世時,唐月的年紀算不上太大,且並沒有係統地學過,她就算會,想必也真的隻是一點。


    “以後就不是你一個人孤軍奮戰了,我會把清河堂繼續經營起來,將唐家的中藥一直傳承下去。”


    丁福當然是站在唐月這邊,無論她說什麽,他都會幫她。


    ……


    屋子裏麵彌漫著一股藥草的清香,唐月身著一件棉麻的白裙,裙擺繡著幾叢青色的竹子。


    她手持一雙竹筷倒弄著砂鍋,裏麵的水也快要熬幹了一半,和各種中藥材混在了一起。


    “二少夫人,你總熬這些藥,是不是身體不適,要不要去醫院?”


    吳媽擔心地問道。


    唐月每日都在廚房裏麵搗鼓著這些中藥,她真怕唐月吃出一個好歹出來。


    “這些藥,並不是我要服用的。”


    是她試驗的第一味藥,她雖然沒有係統地學習過中藥,但繼承了母親的天賦,光是母親從前給她講解的知識,她便一直都記在腦海裏,但唐月顯然沒打算什麽都和吳媽說。


    吳媽是封老太太的人,待在她身邊本就是監視她,不過,唐月發現她隻關心自己肚子裏麵的孩子,估計也都是封老太太吩咐過的。


    她要做什麽事情,吳媽倒也不管。


    相處了這幾日,吳媽對唐月也有幾分喜歡,她性子淡漠,沒架子,相處起來很舒服。


    於是吳媽的語氣也真誠了幾分:“其實你好好待在封家,母憑子貴,以後也是潑天的富貴。”


    唐月看了她一眼:“我在封家待不長久的。”


    吳媽不知道唐月簽得那份協議,她感歎道:“你反正都和二少結婚了,隻要二少喜歡上你,肯定舍不得你走。”


    唐月的手一頓。


    讓封邪喜歡她,怕不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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