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等了。”趙夜闌將銀票放在桌上,每個人分了一些,“她讓我把這些給你們,離開京城吧,以後找個好人家,找不到也沒關係,這些銀兩夠你們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她呢?她是不是真的迴不來了?”青煙抱著渺小的希望問道。


    趙夜闌搖頭,歎息道:“你們快走吧,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幾人哭著收拾東西,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最後就剩下趙夜闌,他環視一圈,打開一個衣櫃,將裏麵存放的包袱取出來,放在桌上打開來看。


    裏麵有最奇特的香料,和他最愛的茶葉。


    每年春天,紅袖樓都會偷偷拿上一些茶葉給他。籃子傳信時,裏麵除了一些應季果子,出現最多的就是梨,有生津止咳之效,因為他總是在咳嗽。他的香囊有不少是顧嫋嫋給的,外人都取笑他愛香,隻有顧嫋嫋知道他對香的執著是從而何來。


    他們非親非故,相互利用,卻都把對方放在了朋友的位子上。


    從紅袖樓迴到府上後,燕明庭就察覺到他興致不高,問道:“都處理好了?”


    趙夜闌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就說要睡覺。


    燕明庭從後麵抱著他,無聲地安慰著他。


    顧嫋嫋的案子已經審過了,她一口咬定是趙旭逃到她的紅袖樓,威脅她行刺,與其他人無關,既沒有牽扯到紅袖樓的人,也沒有暴露出趙夜闌與她的關係,最後審理結果就是暫時押在天牢,等待皇上醒過來之後親自發落。


    趙暄中途倒是醒過來一次,那一刀距離他心髒隻有一丁點距離,搶救了幾天才算暫時保住性命,之後便一直在昏迷中。前天夜裏短暫地睜開了一會眼,看見孫暮芸守在床邊,又聽聞她誕下龍子,像是囑托後事一般,強撐著身體立下了太子,然後就又暈了過去。


    清晨,趙夜闌起床後,照看了一會燕明庭,然後進宮去探望了一下,正巧撞見正在侍疾的孫暮芸,對方生產完不久,也需要注意身體,隻能偶爾來寢殿守一陣。


    李津羽和幾位尚書等人也在皇宮,幾人見了他,走到外麵去討論了一會政務上的事,又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每個人臉上都是愁雲密布。


    闞川詢問了一下燕明庭的身體:“聽說燕將軍醒過來了,恢複得怎麽樣?”


    “還行,吃得比我都多。”趙夜闌說。


    “那就好,燕將軍這次也是受了不少苦。”


    “也多虧你提到了淩雲寺呢。”說起來,他是不是得去還願,給廟裏捐點香火錢了?


    “怎麽,你去了淩雲寺?”闞川上下打量一圈,“你不會還上山了吧?”


    趙夜闌默認。


    闞川震撼不已:“士別三日,真是……當刮目相看啊。”


    因為與他們談話,多耽擱了些時間,趙夜闌迴府的時候,聽見覃管家說燕明庭不肯用飯,忙走進屋內,就看見燕明庭苦大仇深地盯著桌上的食物。


    “怎麽不吃飯?”趙夜闌在他身旁坐下。


    “他情況是不是很嚴重?”燕明庭問。


    “太醫說比之前的好一些,姚沐澤的師父還帶著巫醫一起去診治了一遍,重新開了個方子,興許有用。”趙夜闌給他碗裏夾了些菜。


    “那你怎麽迴來這麽晚?”燕明庭委屈巴巴地說,“說好早點迴來一起吃飯的。”


    “跟闞川和李津羽他們多聊了一陣,就迴來晚了。”


    “真的?不是因為皇上?”燕明庭看了他一眼,突然湊到他臉頰旁邊仔細盯著他的眼睛,“你沒有為他哭吧?”


    “我哭什麽?”趙夜闌茫然道。


    “我受傷的時候你總在哭……沒有為他哭就好,吃飯吃飯。”燕明庭胃口又來了,“你喂我吧。”


    “你別得寸進尺。”


    燕明庭緩緩抬起手,手腕上一道道傷痕展現在他麵前,趙夜闌登時又心軟了,耐心地給他喂飯。


    “哎喲哎喲。”覃管家過來添菜,走到門口見到此種情形,險些摔倒,雙手端著盤子,跟旁邊的小高說,“你把我眼睛捂一下。”


    下午,天牢裏突然傳出消息,刺殺皇上的女人暴斃身亡,然而太醫們都忙著為皇上診治,因此經由數名獄卒確認氣息全無後,李津羽就隻好讓人把刺客丟到亂葬崗去了。


    兩日後,宮裏終於傳來好消息,趙暄醒過來了,所有大臣都趕到了皇宮,除了還在養傷的燕明庭。


    燕明庭這些日子成天躺在床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開始還挺逍遙自在,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可自從趙暄醒過來之後,明明還需要躺著靜養,卻時常把臣子們留在宮裏討論政事,想要把之前落下的政務都補起來,又格外器重趙夜闌,就算別的臣子離開了,還要把他留下討論事情。


    燕明庭躺在床上,一天到晚看不見人,心裏又開始有小九九了,逮著趙夜闌就開始抱怨:“這一天天的躺著,我都要長毛了。”


    趙夜闌前些日子一直在家照顧燕明庭,本身也積壓了不少事情,現在見他吃好睡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起來,正要去皇宮跟趙暄商量正事,便道:“那我找個人來你陪你聊天,解解悶?”


    可是找誰來呢?


    何翠章他們這些日子雖然經常來探望燕明庭,可燕明庭病倒了,需要他們的地方就更多了,不可能讓人家來陪著嘮嗑。


    正巧,覃管家的夫人從他麵前走過。


    覃夫人原是老夫人的丫鬟之一,嫁給覃管家後依然和他一起在燕家當差,主要負責後山上的茶樹果樹,茶葉就是她親自炒的。


    這不巧了麽。


    趙夜闌讓她放下手裏剛摘下的水果,托她去陪燕明庭嘮嘮嗑。


    “那敢情好,將軍也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那我就去了啊。”覃夫人笑眯眯地去找燕明庭了。


    趙夜闌這才放心去宮裏,迴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一進府就問道:“他吃飯了嗎?”


    “還沒呢。”覃管家說。


    “又在等我?”


    “不是……哎呀,大人你自己去看吧。”覃管家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趙夜闌雲裏霧裏地跟著他一起去臥房,隔著老遠就聽見裏麵的笑聲,走到門口一看,地上一堆瓜子殼,兩人有說有笑地嗑著瓜子,覃夫人的大嗓門還沒停下來,擠眉弄眼、抑揚頓挫地說:“就菜市賣燒餅那家的女兒,都十八了,到現在還沒說親呢,你猜是怎麽著?”


    “怎麽著?”燕明庭興致勃勃地問。


    “因為她和別人私奔過,還是和她親表妹的未婚夫婿!結果跑了小半年,人家把她拋棄了,她迴家的時候都有身孕了,你說這叫什麽事啊!”


    “不叫事!”


    “還有比這更慘的呢,就城東那個秀才,他的兒子……”


    覃管家尷尬地看向趙夜闌:“你這下知道,為什麽我把她安排在後山了吧?話真是太多了,知道的小道消息也是真多……”


    起初覃夫人也是在前院當差,可她太愛說話,一不小心就吸引一堆下人聽她閑扯,大家都不想幹活了,就像燕明庭這樣,連飯都不想吃了。


    趙夜闌:“……”


    罷了,他開心就好,管他聽得是什麽高雅評書還是城裏八卦。


    翌日眾人又在宮裏議事,這次的主要爭論點是立儲一事,之前立太子立得太倉促,隻有在場宮人和太醫知道,現在眼看著皇上性命無憂,便勸他三思。畢竟後宮目前就孫暮芸一人有所出,太子一事可以再緩個幾年也不遲,中宮皇後還沒有動靜,關於立嫡立長還需要斟酌一番。


    趙暄卻堅持己見,一定要立儲。


    在眾人極力反對之下,隻有趙夜闌站了出來:“臣支持立太子一事。”


    趙暄喟歎一聲:“還是趙卿了解朕,此事無須再議。”


    趙暄本就是從奪嫡中殺出來一片血路來的,他自然是打心底就不希望自己的子嗣也麵臨此種境況,而他與皇後本就無甚感情,後宮也就孫暮芸乖巧可愛些,既然有了長子,那就順勢而立。


    當然,他當時立儲的最主要原因還是身體狀況,他擔心自己一病不起,索性先立下太子。


    其他人退下後,趙暄讓趙夜闌留下,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蒼白,緩緩道:“燕明庭恢複得怎麽樣了?”


    “性命已無大礙,隻是還需要些時日休養。”


    趙暄點點頭,正巧孫暮芸抱著孩子來探望他,趙暄笑著摸了摸孩子的臉,道:“他叫趙遂,願他平安康健,一生順遂。”


    “好名字。”


    “你也不用敷衍我。”趙暄笑了笑,“他還在腹中的時候,朕就想了很多寄予厚望的名字,去鬼門關走了一趟,才發覺沒什麽是比平安健康更幸福的了。”


    “是。”趙夜闌深有同感。


    “往後就由你來做他的太傅吧。”


    太傅一向是從翰林院裏選人,趙夜闌隻是有些驚訝,趙暄居然願意把教導太子這一重責交給他。


    “臣妾也是這麽想的!”孫暮芸笑道,“趙大人再合適不過了。”


    趙夜闌隻得在二位期盼的目光中,接下了這個重責。


    迴到將軍府,正好趕上晚膳,卻發現燕明庭看他的眼神很怪異,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就講了一下他升職的事,如今已是太子太傅了。


    誰知燕明庭眼神更怪異了,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竟一聲不吭地放下筷子,我見猶憐地躺到床上,默默地蓋好被子,背影看起來頗有幾分哀怨。


    趙夜闌茫然,第二天離府的時候,低聲跟小高交代了幾句。


    皇上當眾正式宣布趙夜闌升任為太子太傅,賞賜了文房四寶。


    趙夜闌帶著幾大箱子的賞賜迴府,下人們搬進搬出,燕明庭聽到動靜,看他的目光更是幽怨不已,像極了慘遭拋棄的怨婦。


    趙夜闌找到小高,問道:“他這兩日不是跟覃夫人聊得挺好嗎?怎麽人抑鬱起來了?”


    小高說:“本來是挺高興的,但是聽覃夫人說起她遠房表妹的事,就不太高興了。”


    “什麽事?”


    小高清了清嗓子,模仿覃夫人的聲音:“哎喲小燕呐,你是不知道我那表妹嫁過去後,日子過得多苦。她夫君模樣好看,能力又強,在外麵招惹的桃花可多了,一天到晚在外麵應酬,成天不著家,一迴家就是帶著別人送的東西,一問居然還是他青梅給送的!這多半是他夫君嫌棄她成日裏在家不會打扮,學識又少,在外麵找著相好了。依我說呀,她還是應該多捯飭捯飭自己,該花銀子的地方就得花,不然給他夫君省下來的銀子,都省到別的女人身上去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趙夜闌迴到房間,在床邊坐下,問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不想。”燕明庭背對著他,哼了哼,“無非就是些討你歡心的玩意罷了,誰還沒有似的。你說他煩不煩?太子都有了,沒事還老找你做什麽?我總懷疑他居心不良,你可要小心。”


    趙夜闌抿了抿嘴,忍笑道:“那些都是賞你的,是給你出征的嘉獎。”


    燕明庭一愣,迴過頭:“真的?”


    “嗯,不信你自己去看。”


    燕明庭還真爬起來了,把箱子挨個檢查一遍,這才滿意,迴到房間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趁著趙夜闌沐浴的時候,給自己換了身衣服。


    趙夜闌一走出來,就看見他穿著一件花裏胡哨的衣服,坐在床邊,倚著床幃,柔弱地咳了一聲:“夢亭~該就寢了~”


    趙夜闌表情出現一絲裂縫:“你突然發什麽病呢?穿我的衣服做什麽?”


    “你不是喜歡這些衣服嗎?”燕明庭聽覃夫人說了,要想圈住一個成天往外跑的男人的心,就得先投其所好,還要勾得住人呢!


    趙夜闌揉揉眉心,上去把他衣服扒了,催促道:“趕緊睡覺。”


    燕明庭一驚:有奇效!


    這麽快就迫不及待扒他衣服催他睡覺了,嘿嘿!


    “等等。”燕明庭再接再厲,飛快從旁邊的抽屜裏拿出一個香囊,往身上滾了一圈,爭取染上一些香味,據說在房中很好用,而且趙夜闌這麽喜歡香氣,肯定會被他勾的□□。


    在趙夜闌瞠目結舌的神色中,燕明庭做完準備工作,立即躺倒,衝他勾勾手指:“夢亭,快來——啊秋!啊秋!!”


    趙夜闌沒眼再看,奪過他手裏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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