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師,好久不見,您依舊如此精神。”艾拉看見來人頓時樂開了花,迎上去一把抓住了老人的手,語氣中滿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嚴大師也滿麵笑容地點了點頭:“托你的福,身子骨健康著呢,還能活好久呢!這幾個月你都去幹什麽去了,也不來看我這老頭子了。”


    “唉,別提了,”艾拉一提到這件事,臉就皺成了苦瓜模樣,掰著手指頭算了起來,“處理公務,收拾爛攤子,還跟好幾個敵人打了幾架,兼職累死我了。”


    “原來如此,”嚴大師點了點頭,拍了拍艾拉的肩膀,“你一個小娃娃,處理這麽多事也不容易。”


    “不經過鍛煉怎麽能夠成為獨當一麵的城主呢?這也是必然的,活幹著幹著就習慣了。”


    “可不是麽。”


    寒暄完畢,艾拉轉身向眾人介紹起了身後的老人。


    “各位,這就是嚴大師,我剛剛提到的武館的擁有者,也是武術大師。嚴大師是城中隱姓埋名的強者,我有幸與其操練過幾次,都敗下陣來。恐怕,這城中除了劫雷城主和教皇大人,最強的就是嚴大師了。”


    嚴大師聽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有些靦腆地笑著說:“也沒有那麽厲害,隻是你沒認真打罷了……”


    而張三趁此機會打量著嚴大師。嚴大師雖然已不年輕,但是目光炯炯有神,似有陰陽兩儀流動;麵色紅潤,毫無枯木之氣,反而如同初生嫩芽一般活力十足;手剛勁有力,上有著發黃的老繭;虎背熊腰,氣勢很足,讓人很輕易就能想到他屹立於百人進攻之中不倒的情景;身著純白色的寬鬆衣褲,揮拳踢腿就連衣褲都傳出空爆聲;腳上一雙包足的硬布鞋,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踏地有聲。


    而嚴大師此時看著眼前陌生的四人,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艾拉。


    “這幾位又是……”


    “瞧瞧我這記性,”艾拉一拍大腿,“光顧著介紹您了,忘了跟您介紹他們了。”


    “這兩位少年是兇良兇影和席納貝克,一位是戰士,一位是牧師……這位是重弩手瓦基裏艾斯,而這位便是盾手克拉婆婆。”


    艾拉用手一個接一個地指著四位介紹起來,嚴大師點頭笑著問好,而各位也禮貌地打著招唿。


    “那麽,眾位來我這裏一定是想要變強了。在此之前,我有幾個問題。”


    眾人點頭說道:“請問,必定知無不言。”


    “第一,你們為什麽想變強?”


    眾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迴答想得到教會的加護?目的不純,會被罵麽?


    “沒關係,無論你們的目的是什麽,都與我無關,是否說謊,我也無從查得。但你們想變強的真正原因關乎著你們的經曆、意誌,所以決定了你們到底能變得多強,又能變強地多快。


    隻有知道了自己為什麽變強,隻有先知道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你才能真正去探知別的東西,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去順遂你內心的本願,而非人雲亦雲。


    是做一個惡人,還是一個善人;是把強大用來賺取數不盡的財富,還是用來維護心中的烏托邦;是要破壞虛假,還是要保護真實……如果一開始走上的路沒有盡頭,又看不到希望,又如何繼續前行呢?


    所以,不要急。想你真正所想的,做你真正想做的,你所需要的不是盲目的尋求強大,而是更好地展現真正的自己。就算這個世界逼著你變強,問問你的內心,你的強大意欲何在,你的強大又能幹什麽。如果你逼著你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卻騙自己去喜歡,又何必呢?


    時間還有很多,問問自己的內心,得出了答案,再來告訴我吧。”


    說罷,嚴大師背著手轉身離去,留下幾人在武館門口細細思索。


    而艾拉看著幾人的神態也感慨萬千,想到了當初的自己。淋過雨的人,才知道沒有傘的滋味。當初嚴大師問她這個問題時,她也想了很久。


    是為了複仇?不是。她的仇人早已死去,她的過去早已化為曆史。一味地追求複仇,又能得到什麽呢?她仍然記得阿波利亞大人對她說過的話——“記住,你是我阿波利亞認可的人,而我阿波利亞,從來沒有看錯過人。過去,不是枷鎖,而是推動你前行的動力……你一定會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擺脫過去,足以擊碎夢魘!”


    是為了擺脫過去?過去給她帶來的又是什麽呢?她已經不是米拉了。她仿佛已經重生。她,是艾拉。過去給艾拉帶來的是什麽?什麽也沒有。


    是為了保護別人?也許有這種想法,但是她心中燃燒的戰火告訴她,她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順便討伐強敵罷了。


    是為了創造奇跡?至死地於後生的奇跡之火,帶來的又是變強。這就又是一種死循環了。


    想了三天三夜,最後,在一天黃昏,她敲響了武館的大門。


    那麽,你們的答案又是什麽呢?


    看著苦思冥想的幾人,艾拉的眼眸深處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火光。


    你們才是真正能夠創造奇跡的人啊……


    此刻的幾人思慮萬千,姿勢也不同。


    瓦基裏艾斯隨意地坐在了地上,一隻腿伸平,一隻腿彎曲著支撐起來。


    他是為什麽想要變強?


    也許答案很明顯,但他不敢去想。那天沒能救下的那個孩子是他一輩子的夢魘。


    沒錯,他是為了贖罪。他所能做到的,所應該保護的,所應該拯救的——如果沒能做到,他內心難安。他真的沒法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在他眼前死去,這一切仿佛都變為他的夢魘。


    可是……這到底是對誰的贖罪?是對那個孩子……還是他自己?


    如果是對那個孩子,他又怎麽可能會有機會寬恕自己?還沒原諒自己的……是他自己罷了。所以他變得強大,他想拯救一個接一個的人,這樣他的內心就可以麻痹自己,他就可以忘掉臨死前那個孩子絕望、無助,直至釋然的表情。


    可是如果是對他自己贖罪……他是否又太虛偽了呢?難道他就應該忘掉那個死掉的少年嗎?難道那個少年就該死嗎?難道他所做的一切能夠換迴少年的生嗎?


    他不知道。


    張三托著腮坐下,目光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一切仿佛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所謂的使命,旅行,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旅行確實很開心,但是其中伴隨著的危險也不少。這樣的危險,他真的能夠接受嗎?如果同伴死去了,他真的能夠不崩潰嗎?


    從當初到現在,他一直覺得也許變得強大,自己所謂的使命感的謎團就會解開,自己失去的記憶也會被找迴來,但這種感覺又是怎麽來的呢?


    雖然他是守序之人,但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罷了,這個世界真的需要他去拯救嗎?


    他不知道。


    席納貝克抱著懷中的神言書,虔誠地跪地祈禱,仿佛在祈求神明的指引,也仿佛在靜靜地迴憶著過往。


    自己的強大是為了救人,可是他見識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感受過太多次的無能為力。自己變得強大,也許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了吧?抱著這樣一個目的,他希望變得強大。


    可是……一個連自己至親之人都拯救不了的人,一個沉浸在失親之痛難以自拔的人,一個時不時就需要別人的關愛的人……又能否變得強大?他又是否害怕這樣的可能性,不想去繼續,隻想著虛無地度日?


    他隻是一個牧師,他的強大又如何去維護他的信仰,如何去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他不知道。


    克拉靜靜地站著,長久地注視著遠處的天空,看著遠方的太陽從高高升起直到西下。


    強大?自己所想的,從當初到現在都沒有變。


    自己是一個指導者,是一個守序之人。她的任務是放飛一巢又一巢的小鳥飛向遠方。而自己……隻需要守在巢中就好。


    可是……她真的沒法當英雄嗎?她保護了自己的隊友,保護了純西之城的子民。


    她到底是因為覺得自己仍然不老,想當英雄,還是為了保護自己珍視的人?


    她不知道。


    艾拉靜靜地看著幾人,理解幾人的窘境。


    人是複雜的動物,有時做某件事的目的很難懂,甚至很矛盾。但是人所維護的最重要的,所一直堅守的,所能付出生命來維護的,便是他們內心真正的目的。


    這,是他們內心的聲音,也是他們變強的目的。


    強大,未必是破關斬敵無人可擋,也未必是高人一等無人能及。你的強大,也許可以是在示弱的時候體現。


    老師的強大,並非在於壓抑天性做工廠流水線,也並非一問下去無人應聲,而是讓人自由發展,有時甚至與學生打成一片,卻又能傳道受業解惑、立德樹人育才。


    父母的強大,並非在於一聲令下無所不從,也並非讓孩子變得多麽多麽優秀,而是啟迪智慧、興趣,傳達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有自己的想法、觀點,在作出決定時甚至會與父母大相徑庭。但是這個人是個好人,是個人才,是個有個性的人,而且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太極的強大,並非在於衝拳踢腿碎骨傷身,也並非講究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而是講究以柔克剛,剛柔並濟。陰陽平衡,陰盛陽衰則體虛病弱,陽盛陰衰則神氣外溢。強大,並非正麵衝突,而是真正取得了比賽的勝利。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這,是太極宗師“嚴”的教誨,也是艾拉學到的最寶貴的課程之一。


    幾人究竟何時才能正視自己內心的軟弱與不堪,艾拉也不清楚。但是這種時候,這事是強求不來的,急則生亂。


    於是艾拉靜靜地在旁邊守望著,知道夜幕徹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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