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淩晨兩點,她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喂,科長。”她睜著惺忪的雙眼接了電話。


    “秦小雨,咱城南區紅吳街道的一條船沉了,死了11個人。局長要求重要崗位人員部迴局。”


    “好的,科長,”她的睡意立刻被衝沒了,“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她三分鍾穿好衣服,直奔樓下。


    這是淩晨,街上幾乎沒有車。


    她快步向附近酒店奔跑著,估計酒店門口會有等著拉活的車。


    酒店門前,一個出租車司機正在打盹,估計是趁這個沒人的點休息一下,好準備四五點鍾的繁忙。


    她迅速叫醒了司機,坐上出租車向局裏奔馳而去。


    按照道理,道路交通事故,交警是第一責任人,都是由交警來調查處理的;而海上漁業事故,海洋漁業局是第一責任人,都是由海洋漁業局來調查處理;如果發生偷渡客死人事件,那第一責任人就是邊防了。可是在發生重大交通事故的情況下,特別是死人多的時候,做為並非第一責任人的安監局,要介入調查。


    為什麽安監局工作人員手機必須24小時待命?因為不光是你安監局負第一責任的行業出了事你要立即出現,比如非煤礦山出了事,危險化學品出了事,煙花爆竹出了事,等等;就不是你安監局負第一責任的行業出了重大的事你也要立即出現,比如重大交通安事故,重大火災事故,重大建築施工事故等。有人在企業裏熏死了,你要不要去調查?身為安監局的你當然要去調查,所以你也要立即出現。


    飛奔到局裏,局裏早已經燈火通明。很多人是自己開車來的,比她去酒店攔車要快。


    她馬上來到安監科。科室裏,幾台電腦飛速地忙碌著,忙著進行責任界定。


    去年她還沒調來的時候,城南區發生了一起重大道路交通事故,一輛麵包車與一輛依維柯相撞,死了20個人。在追責的時候,第一責任人當然會先想到交警。可是交警說了,之所以會在那個路口發生交通事故,很重要的原因是那個路口沒有安裝紅綠燈。而安裝紅綠燈的事情,我們交警早就跟規劃部門講了,申請也打了,可規劃部門就是沒批。


    說到這裏,交警是把板子引向規劃部門。可是規劃部門有另一番說辭,規劃部門我早就想同意在那裏建紅綠燈了,可錢從哪裏來啊,我不還是得跟財政部門的人協商嘛。說著說著,板子就引向財政部門。就這麽繞啊繞啊的,責任一時糾纏不清。


    如果有人說,這個板子最後差點打到安監局的頭上,你信嗎?別說你不信,說這話的人開始也都不信。道路交通事故的追責,怎麽可能把板子主要打在負責安生產工作的安監局頭上呢?可去年這事情就這麽真實的發生著,就是差點把板子拍到安監局的頭上。


    直到趙局長的出頭。


    據說趙局長帶了兩個人,直接找到區領導,最後板子才沒拍到安監局的頭上,而是繞了一大圈,又拍迴了最初就認定的交警的頭上。


    至於趙局長都和區領導說了什麽,秘密,無人知曉。局長帶了哪兩個人過去,也是秘密,反正安監科裏沒有一個人知道。


    政府是有秘密的,有的秘密不該你知道的不要去知道,有的秘密即使你想知道也幾乎不可能知道。


    可是這一次的責任界定,可與去年的大不相同啊。


    這是城南區紅吳街道的一條船,卻是在城東區綠灣街道附近沉的,而船上的船員都是臨時雇的,雇的是城西區的人。你說這責任怎麽界定?


    更重要的,是市安監局直接插手這件事的調查追責,區這一級隻能服從配合。


    其實大家誰都明白,誰管著調查追責,誰主動,如果是城南區管著事故調查,當然城南區主動,如果城東區管著事故調查,則城東區主動。可是市安監局管著調查追責,市裏會向著誰呢?


    安監科的人一直都在忙,在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中,趙局長單單把她叫到局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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