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的孟子義萬萬沒有想到,他想盡一切辦法要銷毀那顆離地球25萬光年的行星的位置,目的就是要阻止人類真的去尋找它。


    而他的女兒,他最珍視的女兒,卻以自我毀滅般的方式,帶著人類的種子,朝著那顆行星而去。


    想到這裏,江小軍不禁痛心難過了起來。


    “我覺得,我們就像是被套在一個巨大圈套裏的人,似乎總也掙脫不開命運的擺布!”


    江小軍說道。


    吳言已經坐到了計算機前,開始忙碌了起來,他反駁了江小軍的話。


    “命運?!別搞這一套鬼啊,神啊的東西。都什麽年代了,自己搞不明白才賴鬼神!


    你梳理一下最近咱們經曆的事情,看看你能不能想清楚,這隻所謂的命運之手,究竟是什麽。”


    聽了吳言的話,江小軍閉上雙眼,開始整理起了一係列紛繁複雜的信息。


    火星初雪似乎是這一切的推動者。


    自打他接受了這一任務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冒了出來。


    矽基生物,生物神經元與電子神經元的結合,太空海盜,火星礦藏……


    人類在改造自我和掠奪礦藏的過程中,不斷地前進。最終,完成了向更深的宇宙進發的目標。


    而自己在其中,居然成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超級殖民者。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確實促使了人類占有火星資源,完成了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火星初雪。


    在這個過程當中,批量生產變異者與向太陽係以外的宇宙進發,這兩件事,一定將影響深遠。


    想到這裏,江小軍擔憂了起來。


    在商業高層的策劃之下,真的會有大批量的人接受醫療改造嗎?!


    真的有人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貿然前往外太空嗎?!


    單獨的某個人會怎麽想,江小軍肯定是猜不到的,但是他相信,如果有人刻意將變異者的社會地位抬高,身價抬高,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試圖去成為一名變異者。


    如果現有的太空行業無法容納這麽多的變異者,那麽大舉進軍外太空,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這跟個人的想與不想已經無關了,追逐利益是人類永遠無法對抗的本能。


    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地自語道:


    “看來,那一顆25萬光年的星球,要害死人啊……”


    聽了這話,吳言問道:


    “有想明白點什麽嗎?”


    “我隻能說,這一切也許是在計劃之中的變化,可是變化又會迴到計劃中來。


    比如說,天狼號原本就是變異者的生產基地,也就是說,二十年前,就有人開始想要生產變異者,然而小行星的撞擊成了那個變量。


    原本以為,天狼號之後,人類再也不可能製造出變異者。可是萬萬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出現了,變異者因此而生產了出來。


    再比如說,那顆25萬光年的星球,也是二十年前就已經出現了。賀索的那艘光速度飛船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建成。也就是說,有人在二十年前就開始了這個計劃,而孟子義是那個變量,他隱藏了星球的位置。


    然而,賀索又是另一個變量。他從天狼號上逃了出來,成了太空海盜,最終完成了這件事。


    我不知道最初推動這一切的策劃者,有沒有想過這些變量,這些到底是偶爾還是必然,真的耐人尋味……”


    大約因為忙活了半天,又跟著江小軍想東想西,吳言有些餓了,他從冰箱裏拿出了一些水果和火腿。


    由於時間太長,水果已經爛了不少,火腿也過期了。


    “吃不死人,湊合吧!”


    江小軍倒也不在意,咬了一口。


    糖分、碳水、鹽和蛋白質,瞬間讓他們有了一些體力。


    吳言咀嚼著手裏的蔫蘋果,對江小軍說道:


    “是時候把你的老朋友,那個幕後策劃者請出來了,直接問一問不就好了嗎。”


    江小軍愣了一下。他深陷於事情之中,完全忘記了那台計算機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啊。


    於是,他皺了皺眉頭,neo的代碼便出現在了吳言的計算機中。


    “吳言,你的主機型號太舊,需要升級了!”neo說著,以示他的到來。


    “你又不給我錢換,管那麽多呢,不影響你運算就可以啦!”


    兩人寒暄之後,江小軍開門見山地問道: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嗎?”


    neo立即迴答。


    “是的!但也不是……”


    吳言笑著說道:


    “嘿!這答案,還挺哲學……”


    江小軍沒有理會吳言,又急切地問neo:


    “你的終極計劃到底是什麽?!你在把我們耍得團團轉,知道嗎?!趕緊把你的計劃通通告訴我們,省得出大麻煩!”


    neo異常冷靜地說道:


    “我的策略目標,之前就已經跟你說過了。所有的策略型機器人,它的源代碼中,都會值入一條終極目標,那就是讓人類生存下去。”


    聽了這話,江小軍忙搖了搖頭。


    “不,不,不,現在人類就要滅亡了,你難道看不到嗎?


    他們想要利用那顆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星球,誘使大家改造身體。用這種方式開展商業行為,收割一波又一波的韭菜。


    這樣吸人血,總有吸完的那一天啊!”


    “你口中的他們,也是策略中的一部分。和你們是一樣,所有的人,代表著各方的力量,共同堆動著人類社會,向著可以存活下來的方向前進。”


    聽了neo的話,江小軍的腦袋嗡嗡的。


    “聽你這話的意思是,這些打算拿25萬光年以外的星球做生意的人,也沒有問題嘍?!”


    neo又繼續說道:


    “商業,是人類生存下去的重要一環,如果沒有商業,人類將無法更有效,更優質地使用資源。


    商業,沒有對錯。”


    聽到這裏,吳言也饒有興趣地問道:


    “那麽,在你的觀念裏,有對錯嗎?”


    “我的係統裏,沒有用對與錯來判斷事物的模型。


    我在二十年前被製作出來,我的程序中,設定好的唯一任務就是讓人類生存下去。


    這是一個異常宏大的命題。以太空行業與虛擬數字世界所構成的現代社會,正是為了完成,讓人類生存下去這一目標,而形成的。


    為了讓虛擬數字世界與太空行業能形成互補,就需要商業行為來協調。


    當然,商業是逐利的。因此,你們看到並參與到了一場,披著文明外衣的火星殖民行動中來。對於這一點,我也不能用對與錯來判斷。


    外星殖民是我們活下去的必要手段。


    火星改造,它的實質,就是掠奪資源與土地。現在還沒有大規模的開采,是因為下一個增長點尚未出現。


    否則,火星將變成第二個地球,火星上的資源將成為人類進一步運行的基石。”


    吳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果然是計算機啊,沒有品德,隻有算計。合著,太空海盜,其實也是你的策略之一對吧。”


    “這就要說到變異者了。


    變異者是這個時代與人的需求匹配之下的產物,即使你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局,但是很遺憾地告訴你們,這其實就是人主動選擇的結果。


    江小軍,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在燦星基地簽下的那一份‘矽-神經’接口手術同意書嗎?


    這份同意書,代表著人類主動接受改造的開始。


    在那個階段,人類還是可以清醒的,不被任何力量驅使,做出一個相對理性的選擇。


    另一方麵,在此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由於人類大量地使用神經外連設備,被動發生的變異數不勝數。


    在這個時代,大量製造變異者,推動人類在太空與虛擬數字這兩個世界的發展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


    也是我的策略在順利的運行之下的產物。


    在我的策略之下,任何力量都可以加入進來,不分對與錯!”


    聽到這裏,吳言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我要離我的夢越來越遙遠啦。”


    江小軍不解地問道:


    “你有什麽夢想?”


    “你這麽問就表示,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呀!”


    被吳言這麽一說,江小軍愣了一下。


    吳言又繼續說道:


    “我的夢想是,努力建設好地球家園,然後好好地死在這顆溫暖的星球上啊!”


    江小軍撇了撇嘴。吳言的這個想法,在這個時代之下,太容易被人遺忘了。


    接著,吳言又問neo。


    “這麽說,從二十年前到現在,你的策略一直是成功的,從來沒有失敗過嘍?!你是怎麽做到的?”


    “在迴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要反問你一個問題,人類走到現在這個階段,到底是偶爾還是必然?”


    neo的這個問題,一下便將兩人問得啞口無言。


    “你不是說,這一切都是你的策略嗎?”江小軍不解地問道。


    “看來,我要糾正你們一個重大的觀念錯誤。


    你們會認為,策略型智能機算機,就像是神一樣把一切都計劃好,然後世界就會按照這個計劃運轉。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謬誤。我是計算機,我的能力是將海量的數據進行關聯,通過大量的運算模型來算出一個結果。


    這樣的運算是動態的,連續的過程。唯一不變的是,讓人類活下去這一目標。


    策略型計算機與這個世界的關係,是一種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的關係,並不是控製與被控製的關係。


    隻要數據與運算模型在變化,結果也會變化。為了完成目標,策略型計算機會用這個結果去影響事態的發展。


    這個影響與被影響的過程,是一個有機生命體。


    其中,最絕妙的一點是,在影響與被影響的過程中,意外會頻繁地發生,這些意外其實是寶貴的。


    比如說,天狼號事件,孟子義,江小軍,太空海盜,不斷變化的商業行為,吳言的塵埃對人的影響等等,都是非常寶貴的變化。


    隻是,為了讓這些變化都朝著一個方向發展,我需要不停地在人類的基因裏種下‘讓人類生存下去’的目標。”


    “哎呀呀,看看,一台人工智能計算機,居然有這麽大的格局,我真的是想不到呀!”


    吳言一邊為剛才neo的發言鼓掌,一邊說道。


    江小軍心裏也漸漸明朗了起來,原來,他不是一個漏洞百出的控製者,而是一個允許一切事情發生的親曆者。


    neo又說道。


    “江小軍,你是一名超強的變異者,你需要站在人類這一邊。隻要對人類有利,即使違背你的價值觀,你都需要好好地發揮你強大的力量。


    火星殖民,以及在不久的將來會發生的星際殖民,都是十分殘酷的,你不能因此而怯懦……”


    吳言居然罕見地站在了neo的這一頭。


    “兄弟,知道嗎?這一次我站這個機器人!我覺得他說得有幾分道理!”


    接著,他又長舒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大家都已經把格局打開了,那我也得打開呀!


    neo,我要做那個最大的變量,我和你反其道而行,要讓人類在心裏種下愛自己,愛生活的種子,至於‘讓人類生存下去’這種狗屁目標,就讓它滾蛋吧!


    吳言笑著對眾人說道。


    江小軍對吳言的這番話倍感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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