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亮打掃完戰場,看著堆放得整整齊齊的首級和滿地的俘虜,心滿意足的歎了一口氣,從軍多年,從一個小小的士伍,摸爬滾打到校尉,又在校尉之位上停滯了多年。此番有了這等功勞在手,封侯拜將不再是奢望了,而是板上釘釘的既定事實了。想來到時也能告慰老父在天之靈了吧。


    這時,右前方一陣歡聲笑語傳來,吳亮拿眼望去,隻見李廣兄弟幾個,正坐在那邊的一個小土堆上,身前圍了一群人,幾匹戰馬已經卸了鞍,正在悠閑的邁步。有幾個士伍拿了草料在那裏,時不時的投喂一下。


    看著滿身朝氣,意氣風發的李廣等人,吳亮笑了。這小子,還真挺有靈性的。吳亮知道自己此戰有些托大,也有些弄險了。但戰爭就是這樣,誰也無法保證能夠獲得勝利,隻是機會出現的時候,看誰能夠更快一步的去抓住罷了。他抓住了戰機,把匈奴人攔腰截斷了在這裏。右曲抓住了戰機,及時出現了在戰場。李廣也抓住了戰機,用計嚇破了匈奴人的膽,將匈奴人好不容易提振起來的反抗之心一舉擊破。這些因素組合起來,才有如此暢快淋漓的大勝。


    吳亮心中唏噓不已,年輕真好啊,李廣未來的路還很漫長,希望他能夠一直保持今日此時的進取之心。將來,他會成長成什麽樣呢?會不會達到淮陰侯的高度?這個念頭剛剛從心中閃過,吳亮也是嚇了一跳,他又連忙搖了搖頭,失笑暗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李廣是誰,淮陰侯是誰?李廣怎麽可以與淮陰侯相提並論。


    李廣這一隊人圍在一塊,麾下的幾個什長正在無恥的拍馬逢迎。漢人尚武那在後世是出了名的,但誰說漢人就不會拍馬屁了。孟文彬也還罷了,這是李廣在成紀收的門客。趙南與武承業這兩個家夥,一個膚黑如炭,與後世的黑人相差無幾,一個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個莽夫。


    這兩個家夥,說起漂亮話來那真的是一套一套的。這個說李百將神射無雙,一箭出而鬼神驚,匈奴人看了這一箭,肝膽俱裂,夾尾遁逃;那個說李百將胸藏甲兵,腹有奇謀,用兵如神,要不是李百將,這仗可就懸了。


    兩個人滔滔不絕,劈裏啪啦的一通海說,直接把旁邊的李蔡和李宣給侃暈了,孟文彬也是一臉羞愧,無地自容。心中暗暗想道,自己還是要多努力啊,作為百將的嫡係,竟然在拍馬之技上落人下風,那簡直是不可原諒。


    旁邊一群人圍著聽趙南與武承業兩個人滿嘴跑火車的瞎吹,趙南與武承業說得手舞足蹈,唾沫四濺,其他人也聽得津津有味。好不容易碰到兩個能說的,就當是聽人說書講古了。


    李廣以前也是混官場的,什麽事情沒經曆過。看著眼前的兩個什長,他心中卻是想起當年他第一次拍人馬屁時的拙劣表演來。往事不可再追,那就珍惜當下吧。他沒打斷趙南與武承業的吹捧。後世娛樂圈常有個詞叫人設。用來形容明星向公眾所塑造出的積極、正麵的討喜形象,然後用來圈粉吸金。他李廣想要在這個世界混得開,同樣也需要自己的人設。那麽他人設的塑造,除了自己的言論外,那就離不開大家的宣傳了。


    趙南與武承業主動在給他搞宣傳工作,何樂而不為呢?當然,李廣也暗暗在想,將來到了長安,一定要和太史公一家處好關係,人家那才是形象建設、人物宣傳的行家裏手,一支筆在手,編纂史書的時候,在不偏離事實的情況下用點春秋筆法,嘿嘿嘿。


    沒過多久,忽然就有飛騎過來向吳亮匯報,說是將軍周灶率部趕來了。吳亮聞信,忙擊鼓聚兵,帶著斥候營所部列隊迎接。不一會,前方就是蹄聲如雷。然後旌旗如雲,周灶率領的隴西軍主力到了。


    在這裏紮下大營之後,周灶第一時間就召見了吳亮,吳亮在將簿冊上交之後,周灶就讓幕府長史去吳亮所部驗點首級,核實軍功。漢朝重軍功,對軍功的核驗也是無比嚴苛,稍有出入就會有追責。所以之前才有馮唐進言為雲中太守魏尚打抱不平的事情。周灶自然也會認真對待,因為最後向大將軍張相如和皇帝匯報的,就是他。到時要是鬧出了什麽笑話來,板子第一個就要打在他身上。


    派人去查驗後,周灶又細細問詢起吳亮此戰的經過來。饒是周灶一生經曆無數,也是被吳亮的敘述給弄得暗自心驚不已。這其間曲折艱險,真不足為外人道。但凡有一處地方出了點問題,吳亮別說獲勝了,這會搞不好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要是斥候營右曲沒能及時趕到,要是李廣沒用疑兵之計來造勢,要是匈奴人奮起反擊的決心再堅定點。這場戰爭的後果,就會完不一樣。


    聽完之後,周灶就對吳亮道:“此戰勝在僥幸,以後用兵,不可如此弄險,汝好自為之。”周灶心中暗歎,吳亮向來穩重,此戰卻是有些弄險了。不過戰場之上,戰機轉瞬即逝,自己卻是不好過於苛責了。


    旁邊一眾校尉也是聽得心潮起伏,想著吳亮那是踏著刀尖在遊走,稍有不慎就是橫死當場的結局,又想到自己等人都是刀口舔血,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廝殺漢,物傷其類,人同此心,莫名之間,對吳亮的嫉恨卻又無形之中消退了許多。是啊,這一切都是人家拿命搏來的,有什麽好嫉妒的呢。


    又想到此戰之後,吳亮一個關內侯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再往上,那就得看皇帝的意思了。於是大家就紛紛出言恭賀起來,大家都是同袍,能出個關內侯,也是與有榮焉。隻有張遠,一臉懊悔,大唿小叫的說:“虧了,虧了。老吳,我上當了。竟然讓你把李廣給哄了去!”


    吳亮一臉笑意,他長得兇惡,這一笑卻是更顯猙獰,隻見他道:“如何是我哄了去?明明是我拿戰馬換的,大家你情我願,莫非老張你要耍賴不成?”


    張遠就真的耍起潑來,哈哈笑著道:“那李廣我看好多時,還想將小女許配於他,老吳你竟然就拿些許戰馬打發我?老子不幹!”這是又想要好處了。


    旁邊人聽得奇怪,就問了起來,這才知道,吳亮以二百匹戰馬的代價,換了李廣一隊人去斥候營。而李廣在此戰之中,又立新功。吳亮的軍功簿上,李廣名列第三。位在左曲軍侯袁逢、右曲軍侯朱銘之後,排在軍司馬第二坤之前。


    眾人不竟暗歎,吳亮好魄力,這筆交易,真心不虧。張遠這會腸子都悔青了吧,哈哈哈。周灶在上麵,隻閉目養神。對於吳亮以馬換人之舉,他毫不在意。隻要軍功不造假,他管你們死活。軍中貪餉、以強欺弱等破事多得很,他想管也管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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