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同樣看不到那字條上寫了什麽,唯有連城和離的近的江連看的最清楚。


    連城目光沉沉,視線落在字條後,抬頭看了眼蕭廷善的方向,而後再度落迴字條,像在沉思。


    蕭廷善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緊,為何?


    為何他不過就是想給自己續命,偏要這樣難?


    難道這些年,他受的苦楚還不夠嗎……


    百密一疏,蕭廷善隻覺得忐忑又悔恨。


    連城未做聲,隻看著字條猜測黃鶯要表達的意思,一旁的江連同樣在猜測。


    車應當表明她被人接來京中,火和哭泣的那張臉則表明她受炭火灼傷,痛苦不已。


    至於後麵的死字,被圈起來後打了個問號。


    表明她許是察覺到了什麽,像是預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卻又不那麽確定。


    到最後,大抵是表明了對父母的想念和眷戀吧……


    連城喉結微動,透過這短短的一行字符,卻好像窺見了少女最後的心路和曆程。


    隻是,縱有這張字條,也不能說明什麽,隻能說明她的死存疑。


    畢竟單單一個死字,能表達出的東西太多。


    而最重要的,是那張打了問號的笑臉,表明的到底是什麽,儼然,這是少女留下字條的關鍵。


    連城緩緩將字條收迴手中,未置一詞。


    蕭廷善的心緊懸著,眼見一行人皆沒有開口的意思,終於按捺不住:“先生?”


    連城沉聲道:“宋世子若無事,便先請迴吧。”


    一句話,讓蕭廷善恍神。


    “先生,連翹姑娘可是留下了什麽線索?或許在下可以幫忙查到兇手……”


    不等連城開口,一旁的江連看向他道:“世子說這話不覺得心虛嗎?”


    蕭廷善喉結微動,後麵的話停住。


    不,黃鶯不可能有那種腦子,不可能猜得到是他下的命令。


    可若是她沒有猜到,又怎麽會留下這帶血的字條?


    “恕在下不懂這位小兄弟在說什麽,我自派人接連翹姑娘入京後,盡心盡力,不曾有半分虧待,唯一有愧的便是牽連到她的安危……”


    江蓮冷聲道:“師父,那張笑臉指的必是這位尊貴無比的世子大人!隻是這位姑娘並不通曉文墨,不知該如何表述!”


    連城亦做此想,畢竟自入京以後,接觸黃鶯的人是蕭廷善最多,她不識旁人,又怎麽會提起旁人?


    而蕭廷善素來溫柔和善,慣是以一副好姿態示人,故而黃鶯用一張笑臉代表了這位看起來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公子。


    至於一旁的問號,那更好理解。


    少女懷疑這位公子,是否真的如看起來那麽友善溫和,隻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寫,便想出這種法子。


    連城沉聲道:“世子還有什麽話想說?”


    蕭廷善雙手抱拳,沉聲道:“在下不明白,何至於讓先生誤會宋某至此……”


    “你自己好好看看這是什麽!!!”


    不等他的話說完,連城一把將布條砸到他臉上,怒斥出聲。


    蕭廷善展開布條,眸色都冷了幾分。


    男人攥著布條的手指收緊,似乎對於黃鶯留的這一手,難以接受。


    沈舒意冷眼看著這一幕,眼露譏諷。


    像他這樣的人,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來自小人物的掙紮和反抗。


    縱然微弱,亦不會甘於認命……


    蕭廷善很快收整好情緒,心思飛轉,沉聲道:“先生這是在懷疑在下?僅憑這些草圖,又豈能證明在下就是兇手!”


    話說到後來,蕭廷善似乎因為氣急,音調都拔高了幾分。


    他目光堅定,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更因為惱怒,氣息不穩,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下一刻就要昏厥。


    連城皺起眉頭,因為他這副反應,倒是有了些許猶豫。


    沒錯,僅憑那樣一幅草圖並不能說明什麽?


    就算是對簿公堂,這東西也不能成為證據!


    此時,玉屏從外進來,在沈舒意耳邊低聲道:“小姐,江漓迴來了。”


    沈舒意的眼睛亮了幾分:“人帶迴來了嗎?”


    玉屏點頭:“他們走的水路,所以速度很快。”


    沈舒意彎起唇瓣:“來的正是時候。”


    “咳咳…先生若是這樣看待宋某,從今往後,宋某絕不登門,就算病死在床,也絕不會再出現在先生的麵前!”蕭廷善氣息不穩,眼角泛紅。


    江連隻覺得蕭廷善狡猾至極,偏她又沒有確鑿的證據,隻氣的心口發堵。


    而這時,沈舒意看向蕭廷善冷聲道:“宋世子的嘴,真是又嚴又硬。”


    “沈小姐這是何意?”蕭廷善此刻也當真是被逼出了幾分火氣。


    沈舒意冷笑:“若是黃鶯所留的草圖不能作為證據,不知道這二人所言,是否可以作為證據?”


    話落,琴心便將兩位穿著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女帶至院中,一行人抬頭看去。


    入目,男人和婦人皆是四十多歲的年紀,膚色黝黑,目光渾濁,男人的脊背有些佝僂,發絲略顯花白,婦人則呈現出一股病態,瘦弱又單薄。


    隻是雖如此,兩人的目光卻殷切又小心,帶著難以言說的質樸。


    不等一行人再打量,二人便踉蹌著步子奔著那棺槨撲去,入目,棺槨內空無一人,二人再度抬頭,見著堂內躺著一具屍體。


    婦人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哀嚎,尖聲道:“鶯兒!”


    顧不得這是在哪,也顧不得麵前的人有多顯貴,婦人一下子撲在臉色灰敗的少女身上,粗糙的雙手胡亂在黃鶯的臉上亂撫著。


    “鶯兒…鶯兒……你醒醒!你這是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


    婦人的眼淚劈裏啪啦的掉落下來,在這風雪交加的嚴寒中,隻讓人覺得分外淒切。


    而那男人,則是瑟縮著在堂外停下了腳步,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唇瓣輕顫,不敢上前。


    “鶯兒…鶯兒……是爹害了你!是爹害了你啊!”


    話落,男人便在堂外跪坐在地上,佝僂無助的模樣,讓人眼角泛酸。


    沈舒意抬眸看向蕭廷善,杏眸冰冷。


    這一次,證據確鑿,她倒要看看,蕭廷善這位素來仁善溫潤的世家公子,還能編出什麽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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