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音落定,三人還未反應過來,一聲百獸震惶的獸吼自仰月譙樓中傳出,給了他們三人一記精神衝擊。


    東方澹首次現出凝重表情,“這是?”


    華藏玄師身旁,空間掀起漣漪,隻聽見一陣風聲,周懷遠攜著一頭一角羊出現,對峙三位上神。


    三位上神心頭震動難以言喻,異口同聲:“是你!”他們自然認識周懷遠,他可是曾經的古墟神星的主人,玄帝部下的第一員大將,也是聖帝絕殺名單中的首位。隻是沒想到,他還活著!


    若是他一人也還好,可還有一頭神獸在側,這可是上神級別的獬豸之王,實力超群。這下,因為周懷遠和獬豸的出現,兩方天枰竟然平衡了起來。加上地域優勢,華藏玄師這方應該微微占據了上風。


    東方澹才是三人中年紀最長者,實力最強者,有傳言稱其為紫微垣最有可能破入天命十三境之人,其次是望舒上神、歐陽慎家主。他麵對這樣的扭轉局麵,卻沒有慌張,震聲說道:“周懷遠,數千年前你重傷逃隱,也不知你現在可有恢複到當年的風采?”


    周懷遠嘴上功夫從沒輸過,“你試試就知道了。”確實,他當年元氣大傷,多次是瀕死狀態,隱居雲深鎮這些年,一直在療傷,修為不僅沒有進步,反而倒退了些,好在去往西北蠻荒大澤尋到了一味造化神藥,助他穩定在了上神位階,但還未恢複巔峰實力,並不是東方澹的對手,可也絕不會臨陣示弱。


    三方平衡,東方澹率先出手,“既然人到齊了,那就來戰!”他操縱星極宮,砸向仰月譙樓。


    華藏玄師一喝:“眾弟子,起陣!”話音未定,整座仰月譙樓發出奪目金光,上下凝成一體,陣盤覆蓋千裏,自主城土地中爬出一尊法身金剛,身體將仰月譙樓囊括進去,擎柱怒目,揮向砸來的星極宮,爆發出強烈衝擊波,將主城建築毀得幹淨。


    那方,華藏玄師提攜華藏劍,與東方澹鬥戰在一起。獬豸則撲向相對較弱些的引雲寄,也打得不可開交。


    周懷遠沒得挑,隻有選擇冷聿白。他取出那張記憶金屬材質的紫金麵具,戴上,眼睛瞬間殷紅如血球,氣息中多了幾分殺戮之意,袖裏飛出一宗雪白卷軸,徐徐展開。他灼視冷聿白,“請你嚐嚐《鐵馬冰河圖》的滋味。”


    戰圖一開,一條冰河自卷軸流淌而出,橫貫長空,將冷聿白凝住,然後馬蹄聲滔滔不絕,奔湧出無數角馬,沿著冰河而上,大有踏平冷聿白的架勢。


    冷聿白可是上神,還不至於被這種場麵嚇住,隻見他白發隨風舞,使上手勁,揮動冷槍,挑翻一隻,撕碎幾匹,殺滅一片,再揚槍一劃,在冰河上就割裂出一道鴻溝天塹,他則飛身襲向周懷遠。


    又是一場勝負難分的惡戰。


    戰局的關鍵,仍在華藏玄師與東方澹的戰圈中。他們已經打穿了華藏神星,鬥戰於星空之中。


    原本岌岌可危的華藏神星,隨著拴天百索全開,百道擎天柱粗壯的鎖鏈,自青銅小盒中飛掠出,構搭在天地之間,引雲寄氣場陡然攀升,指揮著拴天百索,朝著獬豸攻伐去。這般場景,宛如末日降臨,有魔神收割生靈之命,而華藏神星就此千瘡百孔,生靈如草芥,似炮灰,死傷無數,龍血玄黃。


    一座八階位麵發生大規模的上神之戰,很有可能會一夜迴到原始時期,生靈寂滅成空都是正常的。


    讓整個宇宙寂滅的,是三隻劫難;而讓一座星球寂滅的,隻是強者一念。這中間包含太多無奈,即便是華藏玄師有心控製住局麵,也無能為力了。


    華藏玄師身上多處創傷,雖然並不嚴重,頸上念珠沾染斑斑血跡,提攜著華藏劍的那隻手疼痛難忍,但他眼神依舊犀利,因為在麵對一個比他眼神更加淩厲的東方澹時,他絲毫不敢鬆懈。


    他暗道:“這東方澹,果然厲害。”他尚且有神劍之利,而東方澹的神器被不動明王大陣牽製住,可謂沒有兵器在身,完全裸戰,卻毫不落下風。


    華藏玄師終於施展出三千虛神劍訣,隻見他一手捏出劍印,一手控劍,頓時有三千虛神飛影均執一柄華藏劍,星空意動,合成一個虛無漩渦,吞噬掉東方澹的神術,然後三千虛神同捏劍印,三千柄華藏劍凝成一柄巨劍,劍身裹卷虛無源流,可以吞噬阻礙之物,而劍意錚錚,劍鳴轟隆於星空之中,渺渺迴響,緊接著斬向東方澹。


    這三千虛神劍訣不單是融合劍道,其厲害之處更是在於融合了虛無之道。此道與本源之道都失落已久,很少人可以修習出來,而華藏玄師卻是怪胎異類。


    當今諸天宇宙,論虛無之道的造詣,華藏玄師足可以排進前五,這是東方澹失算的地方。


    但他並沒有悲觀,“真正的底牌該出場了。”他雙手畫圓,勾出一個圓環,圓環中是一尊輪盤,泛著古老聖意。他操縱輪盤,注入神力激發輪盤動轉,接上巨劍滅世一擊。


    華藏玄師見狀,臉色難看,咬牙吐出切切之語:“聖月輪盤!”這件神器的品質在這場神戰中出現的所有神器之上,是紫微聖帝聖槐序的神器,居然借給了東方澹使用,看來確實抱定華藏玄師必死之心。


    隨著聖月輪盤的出現,巨劍在接觸到的那刻,就陷入了絞殺圈,不斷被聖月光輝消磨分解,最後崩潰。華藏玄師淬煉了不知多少年的三千虛神劍訣,終究落敗於一件少見天日的神器。


    華藏玄師接住铩羽而歸的華藏劍,死死望著操縱聖月輪盤的東方澹,竟收了華藏劍,空手淩於虛空,嘴裏一聲響遏星雲:“華藏玄門!”


    頓時,仰月譙樓發生異變,樓刹破碎,飛出一團光亮,璀璨堪比恆星,飛離華藏神星,在華藏玄師頭頂顯出真身,正是堇荼所見的華藏玄門。


    裏麵的儒者、僧眾、道士都收到感應,將神力注入華藏玄門之中,助這一任主人迎擊強敵。


    東方澹見到華藏玄門,神色冷然,又帶著一點嘲意,“來得正好,司空門何在?”


    伴著他的這聲唿喚,數光年外的司空門,在兩般禪師與本來禪師的聯手下,緣起神星下麵的毗盧性海超越光速移動,不到十息就抵達這片戰火連天的星空,然後將華藏玄門淹沒,朝著下方沉去。


    就是這一碰擊,華藏玄門遭受極大重創,儒者、僧眾、道士經脈斷絕,身死一片,難有存活。而先前與堇荼交流的那位老者自身實力強大,活了下來,他望著死絕的學生,麵露絕望,“沒想到,失散出去的毗盧性海,居然釀成了而今的局麵。”於是,他聯合活下來的修士,耗幹神力將華藏玄門封住,避免被毗盧性海浸沒。


    至於堇荼,因為進入坑洞到了另一空間的緣故,沒有受到這波衝擊。她明白,外麵神戰爆發,慘烈程度已經波及到華藏玄門了,自己需要盡快找到三千虛神劍訣,不然有隕落在此的可能。


    華藏玄師沒有觀見裏麵的慘象,但一想而知,他閉上了眼睛,快要耗幹了血氣和心力,“今日真要落敗了。”


    東方澹一聽,以為他已經喪失再戰的毅力,也就稍稍放鬆下來,打算慢慢收拾了戰局。但就在這刹那,華藏玄師猛然睜眼,身體爆發出灼目神華,溫度驟然升高,佛光無邊,照亮紫微垣整片西南星域。


    東方澹暗道:“不好,他這個瘋子,居然選擇自爆!”他逃避不及,隻能以聖光輪盤擋住。他終於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上神自爆,無論強弱,這麽近的距離,都足可以將他帶走。活與不活,隻看聖光輪盤的堅硬程度了。但百密一疏,他已經被創傷十餘處。


    就在華藏玄師決心自爆送走東方澹時,華藏玄門中再生變故!落入虛無坑洞中的堇荼不知為何,竟然受到感應,識海震動,《菩提禪定圖》石碑發熱發光,不受她控製飛出識海,飛出坑洞秘境,飛出華藏玄門,佇立在星空中,散發著柔和且精純的佛光,包裹住肉身燃燒殆盡的華藏玄師,鎮壓下他的自爆意誌。


    然後又有三道神芒飛出,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分別封閉了東方澹、冷聿白、引雲寄的神念和五識,極大降低了他們的戰力。他們自感有大能降靈,此戰已是落敗之局,沒再敢停留,紛紛擺脫對手,收迴神器,劃破長空,逃遁而去。


    石碑最後發出一道神芒,擊中下沉中的毗盧性海,使得毗盧性海慢慢迴縮進華藏玄門,兩者時隔數千年,再度融合!


    華藏玄師隻剩下靈魂體,感受著這熟悉的佛蘊,睜開眼睛,大喜過望,“是您!”他四處張望,隻有石碑屹立,那上麵散發出的佛光已經湮息。


    華藏玄師飄蕩上前,望著石碑上的老僧,潸然淚下,然後恭敬禮拜。


    石碑沒有反應,而是迴到了華藏玄門,迴到了堇荼的識海當中。


    華藏玄師霎時明白,這東西的主人是那位求取三千虛神劍訣的女子,不禁慨歎:“世間事,世間法,果真環環相扣。”


    這時候,周懷遠與獬豸收拾了各自的戰場趕來。周懷遠望著靈魂體狀態的華藏玄師,不知說些什麽才好,最後憋出了一句:“老朋友,今天就服你。”


    華藏玄師苦笑,“這場神戰,著實驚心動魄,變故太多了,連我都有些吃不消啊。”


    兩人望著坍塌近半的仰月譙樓,支離破碎的華藏神星,密布裂縫的宇宙星空,都吐出長長的歎息。


    周懷遠說道:“再怎麽說,好歹勝利了,慘勝也是勝嘛。”


    華藏玄師也認同這點。周懷遠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華藏玄師說道:“這裏已經不是立足之地,我想帶著華藏神星離開紫微垣。當然,首要任務是恢複肉身,這非一時半會可以完成。”


    周懷遠說道:“我先幫你帶走華藏神星吧,多拖一會,聖槐序或許會另有動靜。”


    華藏玄師點點頭,“如此也好。”於是,他以識海承接了華藏玄門,而周懷遠則以莫大神力搬華藏神星入識海,暫時孕養於此。


    兩人隱秘氣息,就此分別,周懷遠帶著獬豸,往東方而去。而華藏玄師則離開西南邊陲,暫時寄身一顆不知名的小星球,躲避一時。


    堇荼尚在華藏玄門中,被迫周轉。


    此戰,司空門也算損失慘重,原本無意參戰,但被迫參與其中,卻將本門至寶“毗盧性海”一並付了,餘下兩般禪師與本來禪師苦不堪言,不知怎的與已故尊師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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