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莙這話聽的木苡莫名其妙的,她雙手撐著齊莙的肩膀想要把他推開,齊莙反而用了更大的力來抱住她。她隻得攬著齊莙,頗為無奈:“這百年裏在人間淋了數不清的雪,早白頭不知多少次了,怎麽也不見你感歎兩句?”


    齊莙嗅著她發間淡淡的迷蘿花香,閉上眼,無比認真的說道:“這兩者是不一樣的,阿薏,黃泉的這場雪一如我一般,是為你而來的。”


    有點感動,但這話怎麽聽著不太吉利。


    木苡沒反駁他,齊莙不鬆手,索性便由著他。


    等到彼岸花瓣徹底被大雪覆蓋,開出白色的花朵,齊莙才放開木苡,施法除掉了她兩人身上的積雪。


    “迴神了?”


    木苡看著齊莙從雪地裏刨出銷雪劍,又撿起傘,抖落積雪,重新撐了起來。


    “以你倆的交情,枳實可不會和你打起來,更別說下死手了。所以說說吧,你這一個月到底去幹什麽了?”


    唉,這怎麽還越來越不好騙了。


    齊莙歎氣,放棄掙紮:“枳實確實不會和我打起來,他在天庭老遠瞧見我一句話沒說上就跑了,我在人間轉悠了一個月,連他的衣擺影子都沒發現。”


    這話聽著像那麽迴事,至少聽起來是這樣的。


    木苡深吸一口氣,捏著拳頭湊在齊莙臉上,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再胡扯,就揍你。”


    大雪忽然停了,月光重新灑落下來,積雪消融,雪水緩緩流入忘川河。


    木苡聽見身後有沉緩的腳步聲傳來。


    “小苡,事情確如他所說。”


    枳實一身風霜,踏月而來。


    木苡發現他變了很多,發冠不知去了何處,長發披散著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雙目赤紅,眼尾處露出一抹妖冶的圖案,看著十分眼熟。


    他穿著喜服,看著卻一點也不喜慶,無形的悲戚壓垮了雙肩,像參天大樹被抽幹了水分而枯萎。


    鎮界神君跌下雲端,與凡人別無二致。


    木苡拔下發間的簪子化為桃木劍拿在手中,上前一步將齊莙護在身後,神色嚴峻:“枳實,我敬你是長輩,勸你一句,不管你出於何種目的,永遠都別打忘川的主意。”


    “我不是為忘川而來,你別生氣。”枳實擺擺手,望著木苡,聲音平緩:“小苡,我來,隻是想給你一個提醒。不久後將有大量鬼魂湧入地府,你要做好準備,不要讓六百年前的悲劇再度發生。我答應了她要好好保護你的,但是小苡,抱歉……”


    話語還未落地,木苡忽然發現枳實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逐漸消散。


    她下意識的想要施法留住枳實,齊莙卻忽然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輕聲呢喃:“阿薏,隻是一抹神識。”


    齊莙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就好像木苡一個不注意就會消散於風中。


    抱著自己的手力道越來越輕,木苡心中的惶恐越來越大,她甚至不敢迴頭看他一眼,幾乎是顫抖著開口:“不是一抹神識對不對?”


    齊莙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木苡身上,木苡卻已經感覺不到他的重量了。


    眼睛漲的厲害,有什麽東西順著臉頰落下。


    齊莙一邊說對不起一邊將木苡的一根發絲拔了下來,一下又一下的纏在手腕上,最後打成一個死結。


    神識消散,隻留下一句話散在月光裏。


    “阿薏,不要忘了我。”


    “齊莙!”


    桃木劍落在地上,珍珠墜子彈了又彈,它的主人卻沒有放一絲注意力在它身上。


    木苡整個人都在顫抖,拳頭捏的死死地,指甲掐進掌心,血滴順勢低落。


    心口處突然出現一道刺痛,就像有人拿著尖刀一刀刺進般,木苡捂著心口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身形,拭去嘴角的血跡,她抬眸望向往生池的方向,神色不明。


    彎腰拾起桃木劍,木苡麵若冰霜,讓人看不出她心底在想什麽。


    黃泉封城,不進不出。


    她一路上沒理會明裏暗裏的小鬼們帶著好奇的目光,路過三生殿的時候,木苡停了腳步。顧端和煤炭被她施法關在裏麵,隔著透明的結界,她能清楚的看見兩人焦急的神情和煤炭眼角的淚花。


    三生殿很安全,好好呆著,別罵我了,反正我也聽不見。


    木苡伸手隔著結界摸摸煤炭的臉想要拭去她臉上的淚,內心不舍更甚,最終也隻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朱唇輕啟:“小貓咪,乖,不哭。”


    言罷,轉身離去,到身影消失也不曾迴頭。


    木苡一踏入往生池就聞到一種清晰但濃烈的花香,木萁見她來,放下正在對無間地獄封印施法的手走到木苡身前,眉宇皺的死死地:“小苡,黃泉如何?”


    “黃泉封城,暫時無礙。”


    木苡用桃木劍在掌心畫了一道口子,紅色的血瞬間奔湧而出,不消片刻便染紅了兩人腳邊的地麵。


    血不間斷的落下,手心有疼痛持續傳來,木苡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木萁不忍的別開眼。


    傷口裏流出的血紅色逐漸變淡,又逐漸變成青綠色。


    等到它全部變成青色的時候,地麵已經徹底被染成紅,入目皆是赤色。


    木苡舉起手,將掌心的傷口覆蓋在封印不穩的地方,然後用力將傷口掙開的更大,青色的血液加速從身體裏流出融進封印中。


    無間地獄門口的滔天大火小了下去,封印之上一朵青色的重瓣迷蘿逐漸盛開。


    空氣之中的蓮花香味卻越來越濃,無憂歸冬冰棺前的十瓣蓮舒展開最後一片花瓣,展露出它絕世的容顏。


    每一片花瓣都流光溢彩,蓮香清幽,十分濃鬱,但聞著卻覺得剛好。


    十瓣蓮完全盛開的一瞬間,本來已經快被修複好的封印突然震動,維持封印的力量被生生抽走。同時,整個往生池開始劇烈的晃了起來。木苡的掌心和封印相連,她看見無間地獄深處的被壓製的罪孽開始瘋狂的掙紮,企圖逃出牢籠。


    心道不好,木苡來不及細想,腦子裏隻剩下念頭——木萁不能受傷。


    木苡趁木萁織就結界的時候手上迅速聚力,在結界落成的一瞬間將她一掌拍出結界,徹底的將自己和無間地獄關在一起。


    “無憂木苡!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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