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在手上的紗布吸掉了齊莙臉上的淚,留下一道長長的淚痕。指尖帶著藥香,有些涼,木苡吃力的觸碰著齊莙的臉:“齊莙,你怎麽了,是不是星月大陣出什麽問題了?”


    “是。”


    他握住木苡的手,忽然轉移話題:“阿薏,你願不願意同我去個地方?”


    木苡疑惑的皺眉:“什麽地方?”


    齊莙的表情微微的變了一下,語氣到是輕快了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是個什麽地方?木苡覺得自己好像這次傷到腦子開始變笨了。


    “去了就知道了。”齊莙輕輕地捏著木苡臉上的肉肉,任憑木苡再怎麽問也不肯再提起剛剛的話題。他的神情到是很開朗,與剛剛默默哭鼻子的那個人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木苡:.......這人怕不是被無間地獄裏的業火把腦子燒傻了。


    接下來的幾天,木苡別說再問問當時的情況了,她連齊莙的影子都沒看見。


    無憂半夏走的匆忙,什麽事都大概的說了兩句,以免木苡對最近發生的事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煤炭修養的很快,不過十來天的工夫,木苡能拿起桃木劍收拾人的時候,她就已經長成了玲瓏少女的樣子。


    奈何她對自己的重量認識不夠清楚,還停留在自己是個小團子的時候。於是她十分激動之下的一個擁抱,差點沒把木苡砸死。


    煤炭乖巧的站在一旁,用餘光悄摸的盯著木苡。


    木苡努力的將氣捋順,白了她一眼:“我說,無憂白瑞,我還沒死呢,你這想謀權篡位是不是太早了點。”


    從前她叫澤瑞,現在改名叫無憂白瑞。但一直以來,隻要木苡一叫她大名準沒好事,煤炭乖巧的站著不敢說話。


    見她不說話,木苡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似是歎息般:“本來我是今天晚上要去接顧端那小子的,既然你不說話,那我自己去好了。”


    “別別別別!”煤炭猛地竄到木苡身前,拽著她的袖子眨眼間:“老苡,你最好了,帶我去嘛!”


    木苡見她這古靈精怪的模樣,沒忍住捏住她的鼻子:“你呀,要穩重一點,萬一以後我不在了,我怎麽放心把你放在黃泉城。”


    小貓咪啊,你這般天真爛漫的性子,若我出了意外,這黃泉城的惡鬼恐怕會把你啃的連渣都不剩。


    煤炭沒聽懂木苡話中的意思,隻以為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一個勁的拉著她賣乖:“不會的,不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見她不懂,木苡無奈的笑了一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眉心,“就你會貧。”


    盛京比很多年前木苡在的時候繁華了很多,夜不閉市,燈火通明。


    但皇帝居住的乾元殿內隻是象征性的點了幾根蠟燭,香爐裏安神香安靜的燃燒,蓋住了死氣沉沉的味道。殿內隻有太子和皇後在,顧端躺在床上,臉上布滿了老年斑,昏黃的燭光落盡他渾濁的眼裏,倒也折射出幾分光彩。


    他斷斷續續的同太子交代了些事,努力的為西楚盡最後一份力。


    大哥交給他的這個西楚,這輩子,他盡力了。


    皇後也老了,容顏不再,但仍舊是個溫和的人。她與皇帝相敬如賓一輩子,直到最後,倒像是動了幾分真心。


    眼下見顧端的模樣,忍不住的偷偷抹淚。


    太子退下後,顧端才將目光看向床畔的皇後,他艱難的伸手碰了碰皇後滿是淚痕的臉:“皇後,莫要太過傷心,朕死後,你要更加保重身子才是。”


    皇後反抓過顧端的手,聲音哽咽,眼淚止不住的流:“皇上。”


    她哭著,顧端也沒出聲打斷她。


    半晌,她才忽然記起皇後應有的的儀容姿態來,看著顧端一臉解脫的樣子,心底忽然起了一個問題。


    “顧端,這一輩子幾十年過去了,你對我動過真心嗎?”


    顧端麵不改色,隻是輕輕地拍了拍皇後的手,“燈兒,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這輩子,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親人。”


    皇後眼裏的淚落了下來,她像是解脫一般笑了起來,頭上的步搖叮當作響。


    皇後陪著顧端說了會話,顧景就急匆匆的趕到,她知道是分別的時候到了。


    “顧端,謝謝。”


    顧端,謝謝你,願意給我一個容身之所。可惜我兩這一生,都沒等到自己要等的人。你這麽好,下輩子,不要等她了,換她等你吧。


    顧端笑了笑,沒說話。


    顧景來的時候,顧端已經不行了,他隻是從枕頭下麵艱難的扯出一張絹帛,將絹帛丟給顧景就永遠的閉上了眼。


    顧景打開絹帛,是一道手諭。


    小景兒,你是皇兄唯一的女兒,是長公主。


    日後,若新帝遭人蒙蔽,昏聵無能,於國於民不利,朕允你取而代之。


    長寧六十九年秋,帝崩,諡號睿文。


    睿文帝顧端,未及冠登位,一生醉心政務,子嗣緣薄。在位六十九年,西楚日漸繁盛,盛京城中夜不閉戶,燈火通天。百姓安居樂業,外敵畏懼不已,皆俯首稱臣,是為一代明君。


    木苡帶著煤炭在禦花園溜了兩圈,眼看著時辰快到了,才慢悠悠的往寢殿走去。好巧不巧,到了之後剛好聽到顧端對皇後說的那句我們是親人,煤炭瞬間蔫了下來,逗的木苡忍不住笑出聲。


    “臭著一張臉做什麽?不想見他,那你先迴去吧。可憐的顧小七哦,苦苦等了七十多年,沒想到人家根本不想見自己。”


    煤炭癟著嘴不說話,隻是跟在木苡身後,死死地盯著顧端的方向。


    後來顧景到了,木苡發現她更老了,又迴到了說話漏風的時候。


    窗外秋風瑟瑟,發黃的葉子被風高高揚起,又被狠狠的撞在門窗上,最後靜悄悄的飄落到地上。


    原來,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


    顧端睜眼發現自己變成了少年的模樣,龍袍不再,身上穿的是少時跟著木苡和齊莙遊曆山川的衣衫。他看見木苡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隻是她的身後好像還藏了個人,顧端隻能看見她垂在地上的衣衫。


    “皇姐。”


    木苡笑著,她對顧端招了招手:“顧小七,我來接你了。”


    顧端走到木苡跟前,看著藏在她身後的人欲言又止。


    所幸不等他開口,木苡就抓著身後人扒著自己的爪子將她拎了出來,見她這蝸牛樣,頗為無奈:“小七,我的承諾已經兌現,至於你還要不要這個沒骨氣的東西,選擇權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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