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卻搖搖頭,她輕聲道:“我再也不想逼他了,好多年了,我累了。”


    這話聽著像是要交代遺言一般。


    齊莙終於從青蛇過於平淡的聲線中察覺出不對勁,他變了張凳子坐下,打算和她好好談談心,開導開導:“你最近怎麽了?”


    他有些不太想得通,縱然這些日子天庭眾仙為了北天門天牢的事吵得不可開交。但這結界的鑰匙除了木苡外就隻有自己手上有,木苡這段時間都沒上過天庭。青蛇不可能聽到什麽風聲,但她的變化又實在是匪夷所思。


    青蛇沒搭理他,繼續道:“我不求生,也不求你放我走,但求一死。”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一顆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叮當一聲落在冰麵,“斬妖台殺了那麽多的妖,太髒了,你就在這裏動手吧。”


    齊莙的瞳孔縮了縮,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青蛇:“我怎麽可能會殺你!”


    許是齊莙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在她麵前表現出如此激動的情緒,她偏著頭打量他,許久後,才出聲:“我活了很多年,等我死後。你要記得取出我的內丹,我與你修的是同一種功法。縱然荒了很多年,但也還是有點用的,能幫你穩固北天門的結界。”


    齊莙沒說話,隻是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對了,如果可以的話,帶我迴出生的地方吧,把我埋在那,就是你當初撿到我的那株草下。它具體在什麽地界我有些記不清了,但我猜你肯定沒忘。”青蛇的聲音淡淡的,沉浸在迴憶中,目光空洞,眼角的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不想做妖了,我想做人,擁有短暫而又絢爛的一生。”


    “思益。”


    齊莙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低沉,頗為無奈。


    這一聲熟悉唿喊,青蛇卻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過了。上一次聽到還是無燼役的時候,從她被關進北天門開始,齊莙再也沒當麵叫過她的名字。


    她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笑的頗為解脫:“再帶她來見見我吧,我怕以後沒機會了。你要與她好好的,不然等我死後,你就真的成個孤家寡人了。”


    青蛇就那樣微微的笑著,眼底的死水裏浮出幾絲祈盼,讓齊莙不忍拒絕她。


    隻能點頭,“好。”


    “多謝,我這顆內丹,便贈予你們做賀禮。”


    她起身,朝齊莙行賀禮,烏黑亮麗的頭發垂在身前,眉眼含笑。


    風渡


    木苡抱著一隻黑貓迴到了善堂,蒲絮英開門見她來,朝她點點頭,引著她往後院走去。


    房間裏彌漫著濃鬱的藥香,木苡將黑貓放在床上,感激的走到蒲絮英麵前:“多謝前輩成全。”


    蒲絮英從書架後方的暗格中拿出一摞書放在桌上,她抽出最下麵的一本書翻開,拿出裏麵夾著的一張符紙。將符紙平攤在桌上,符紙上是一朵開的正好的海棠花,右下角的落款上的字跡十分娟秀——芸安。


    木苡對符紙的研究不深,看不懂眼前的符紙是拿來幹嘛的,安靜的等著蒲絮英的下一步動作。


    蒲絮英把指尖劃開一個小小的口子,血滴落在符紙上,上麵的海棠花騰空而起,光暈散去,一個海棠花戒指出現在桌上。


    戒指用銀做了戒托,上麵鑲嵌著淡粉色的玉,玉被雕成精細的海棠花。


    蒲絮英將戒指拿起來,陽光落在海棠花上,晶瑩剔透的甚是好看。


    “這是芸安去誅仙殿前托匪椋帶給我的,她怕我被牽連,將一半的法力化作這朵海棠花,給我保命。”


    蒲絮英將戒指戴在手上,上麵的海棠花散發出柔和的光暈,“她之所以能與我共用一個身體,便是這個戒指的緣故。我撿到她的時候,三魂七魄不穩,連個人形都快保不住了。所以我才利用戒指將她困在我的身體裏,一來溫養魂魄,二來這些年我太累了,不想時時刻刻都看到這個世界。多見一刻,便多生一分失望。”


    木苡心裏五味陳雜,喉嚨堵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蒲絮英往戒指中注入法力,不知過了多久,一團白光從戒指中升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安靜沉睡著的魂魄。


    煤炭是的魂魄是一隻小黑貓,一如當年木苡剛撿到它的時候。它緊緊地蜷縮在一起,尾巴搭在身上,一動也不動。


    “帶她走吧。”


    木苡接過煤炭的魂魄,將它放進床上黑貓的身子裏,催動迷蘿花,淡紅色的光芒縈繞在它身上。


    蒲絮英有些羨慕煤炭,木苡小心翼翼的將它抱在懷裏,眼裏都是憐惜。


    離開前,木苡對蒲絮英道:“前輩,其實你早就等到了。他們每一世都會迴到你身邊,不過是,見麵不相識罷了。”


    “還記得兩年前來找你求藥的那個女扮男裝的人嗎,這一世,你們在那時便已經重逢了。”


    蒲絮英不可置信的捏著手上的戒指,微風拂過,吹得她的臉冰冰涼涼的。伸手一摸,原來早已淚流成河。


    木苡抱著黑貓迴了客棧,將它放在床上,以時運簪為引做了個結界,確認萬無一失後,才出門去隔壁找人。


    拜暮扉所賜,落湖被迫跟著吃了一大堆東西。


    等蒲絮英一走,兩人就進了茅房吐了個天昏地暗,折騰完就累得跟個狗一樣,倒在床上眼睛都掙不開。


    木苡把門敲得震天響,還是沒人來給她開門。


    無奈之下,她迴房間那筆在紙上嘩嘩落筆,寫完後,她又出門將信從門縫裏塞進去。


    明明都死了,怎麽還能睡得跟豬一樣。


    她必須要先帶著煤炭迴地府,如今煤炭的魂魄雖然已經迴來了,但仍舊不安穩,還是要姑姑幫忙才行。


    至於落湖和暮扉,本打算帶著兩人一起迴去,但現在既然叫不醒,過兩日再跟著她迴去也不是不行。


    齊莙離開前給自己留了東西,要她在風渡等十天,所以她還得在風渡呆兩天。


    剛離開時,她違反規定給蒲絮英丟下一個炸彈,還不知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要確保她不會搞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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