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最好不要插手人間的事,木苡心軟,法子多得是。”枳實將銷雪劍放在架子上,看了看倚靠在床上的人,有些不忍的別開眼。


    齊莙臉色不是很好,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上半身纏著紗布,一道猙獰的口子從脖子上一直蔓延到胸口,在紗布上透出一道粉紅色的圖線。不知道為了迎合藥誰的審美,包紮的人還十分用心的在他背上紮了個蝴蝶結,遠遠的看著像蝴蝶仙子家剛出生撲騰著兩隻小翅膀的小蝴蝶。此情此景,枳實打從心底裏覺得齊莙淒涼的過了頭。


    齊莙沒接枳實的調侃,他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十分認真的跟枳實交待:“北天門的法陣我已經修複並加強過了,短時間內不會再出問題。蛇妖下界,這事是我的疏忽,我會負責到底。在人間我還有些事沒有了結,可能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在天庭,你得空閑時不時來北天門溜溜,若是有什麽變故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迴來。”


    枳實也沒搭理齊莙,他接著剛才的話說道:“木苡這孩子從小被地府的眾人寵著長大,叔叔伯伯姑姑加起來幾十號人。所以她的事不急,我真心建議你,先搞定她的姑姑和伯伯們才是當前最要緊的,要是讓半夏知道你這個老神仙在暗中打她寶貝侄女的主意。那麽,咱們玉帝陛下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誰是老神仙?”齊莙十分不服氣,蒼白的臉上因為激動浮現出一抹紅色,“我成仙不過僅僅六百年,跟你這位千年的神祗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聽見齊莙拿自己說事,枳實也不惱,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花露潤喉嚨,而後才慢悠悠的說道:“誰不知道你時運星官生於混沌,與天地同歲,日月同輝,……”


    齊莙才不想聽這些破事,直接打斷了枳實:“得了,這種流言你也信,我看你算是白活這麽多年。我跟你說的事記住了沒有,北天門牢獄重地,不能再有閃失了。”


    見齊莙如此執拗,枳實明白自己是勸不動了,“我也提醒你,凡間萬物的命數已定,且天規森嚴,即使你是時運星官,手裏握著天下的時運,若是擅自更改凡人命數,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齊莙內心毫無波動,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知道。”


    枳實,其實你錯了,她不是心軟,是心善。


    她有顆三界之中都罕見的悲憫之心,所以才讓我願意放棄一切來換取這個仙身,願意將一切歸零,從頭來過。


    顧端這些日子有些煩躁,齊陸要借兵,但朝廷那些老東西天天拿著一堆說辭來堵他的路。現在他每天早上起來都覺得自己比昨天又少了好多根頭發,老是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擁有一顆發光的頭。


    這份煩躁逐漸的以他為中心向外擴散,很快,就連住在落楓園的顧景都察覺到了:皇叔最近很不正常,離他越遠越好。


    但令顧景沒想到的是,真正的勇士從不畏懼困難,是敢於直麵暴躁的皇叔的。


    至於顧景口中的這位勇士,其實就是剛趁著枳實不注意溜下凡的齊莙。他的傷一直不好,枳實怕他下凡又運氣不好遇見蛇妖打不過,便跟玉帝請了幾天假在北天門看著他。某天,枳實去藥神哪裏取藥,就一盞茶的工夫,齊莙便偷摸著溜下凡了。


    這天,顧端剛下朝沒多久,總管太監就鬼鬼祟祟的進門,一臉賊像的交給他一封信,神神秘秘的說:“公主來信了,說是蘇州城裏的人寫的。”


    剛開始他還不知道皇兄是詐死,剛登基那段時間他忙得腳不沾地,要接管朝政,要查點絳堂,還要照顧顧景這個牙牙學語的小丫頭。直到去年大病了一場,半個月都不見好,他那不靠譜的皇姐才大發慈悲的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原來他登基那年拋灑的淚水都喂了狗了,詐死就算了,還要把他蒙在鼓裏。


    顧端打開信隻大概掃了一眼,就趁著殿內沒人的時候從窗戶跳了出去,直達昭陽宮。


    “師傅,師傅!”顧端站在門口,大聲的喚了兩聲,見沒人答應,便直接推開偏殿門進去。自從那次齊莙跟著他和木苡還朝,縱使當時顧響十萬個不願意,奈何木苡這個當事人表示無所謂,所以最後還是沒能阻止齊莙住進昭陽宮的偏殿。


    一進門,顧端就和站在架子前擦劍的齊莙麵麵相覷,劍鋒一轉,顧端甚至能清晰的看見劍身上自己的影子。


    齊莙放下劍,走到桌邊坐下,也沒看顧端,話語裏略帶訓斥:“身為皇帝,急急忙忙的像個什麽樣子。”


    還不是因為你。顧端在心裏腹排卻並不敢將這句話當著齊莙的麵說出來,他十分自覺的找了個凳子坐下,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遞給齊莙:“大哥來信了,說是皇姐在他那裏賴了一個多月,現下要往盛京來了。”


    齊莙接過信不打開看就直接放在了桌上,聽見顧端的話他稍微愣了一下,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接著搖搖頭有些可惜的拍了拍顧端的肩膀:“還以為能在你這呆段時間再去洛陽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走了。”


    顧端試探的問道:“師傅要去洛陽,其實也希望我借兵給齊陸是嗎?”


    齊莙:“小七,我隻是個閑人,無權置喙你們的政事。至於我去洛陽,不過是為了還一個人情,你不必將我作為影響因素考慮進去。”


    顧端否認了他的話,“師傅,是你不肯接受我的提議,不肯在朝中任職的。況且皇姐此次迴來,多半也是為了結盟之事,我猜,我們想的都一樣。”


    齊莙眉頭一挑,放下點心,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哦,是嗎,說說。”


    顧端:“齊陸年前接旨,洛陽無兵可調,所以他帶著夏帝的盟書直接來了盛京。根據探子的迴稟來看,他年輕時與沈思茉交好,而皇兄離開前曾與我說沈思茉與點絳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我猜,早在你們進入洛陽城時他就已經起了疑心,之所以耐得住性子不戳穿皇姐的身份,不過是他想要拿掉在夏帝手裏自己的知遇之恩。而現在雖然你與皇姐已經離開洛陽,但他的兒子媳婦都與你兩交好,他篤定我會顧及你們的關係來看待此次結盟,故而選擇與西楚結盟成功的可能性較大。


    此外,布良十鎮是夏朝三分之一的糧食來源,地界上與我西楚交壤,若我想,也可以趁著這場戰亂直接劃到西楚來。但他肯定知道大哥在位時拒絕了符祺的盟書,而我身為弟弟,肯定不會違背我大哥的心意。所以他說服夏帝將布良十鎮拿出來作為禮物,換我五萬官兵代他抵禦符祺的鐵騎,這場生意,他是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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