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你把這個送去乾元殿。”卜念念站在架子前,小心翼翼的拿下一個木盒遞給飛花。


    飛花接過東西,問道:“娘娘何不做一點吃食送去?”


    “就你聰明。”卜念念輕輕地敲了一下飛花的頭,“我那手藝是能見人的嗎,毒殺君王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卜念念覺得,自己很有道義了。


    盒子裏的東西可是她花了大力氣得來的,想當年那群老妖怪嘴多硬啊,她硬是磨了幾年也隻肯給兩顆。


    雖說不能包治百病,但也是個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的好東西。


    看著官旗拿著盒子走進乾元殿,飛花猛地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剛剛官旗那十分不可思議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久久不散,天知道她心裏有多緊張。


    “皇上,瑛昭儀的侍女送東西來了。”


    “是嗎?”顧響放下手中的朱砂筆,饒有興趣的抬起頭:“呈上來。”


    “是。”官旗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退步到後方站著。


    顧響看著手裏的盒子,心裏一時間五味陳雜,各種滋味交織在一起,悲喜不定。


    這是一顆上等的蛇莓果,從色澤和香味上看,有些年份了。


    按理說,卜念念把這個東西送給他,他應該高興才是。可他又怕,怕是因為卜念念不想欠他的,所以才送來了這個東西。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響猛地站起身,想要去找她問清楚。


    官旗見顧響起身,上前問道:“皇上要擺駕永安宮嗎?”


    顧響搖搖頭,坐下道:“你去內務府找一個紫檀玲瓏扣來給朕。”說完,他又重新拿起朱砂筆開始批閱奏折。


    如今西楚雖然繁榮昌盛,可根基不穩,他不能把這樣一個江山交給顧端。


    下午,永安宮接到了一道聖旨:皇上今晚要來用晚膳。


    “飛花,其實我真的覺得可以不必這麽隆重。”卜念念看著銅鏡裏自己頭上繁複的發髻和釵環,第五次發表自己的意見。


    飛花將一個金絲步搖放下,又拿起一根白玉簪在發髻上比劃著,“娘娘,這是皇上第一次在後宮用膳,別人求都求不來呢,當然要隆重一點。”


    見飛花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卜念念認命了。


    皇上啊皇上,我到底哪裏得罪您了,要如此懲罰我。


    永安宮裏兵荒馬亂,所有人都因為皇上要過來用膳緊張而興奮著。相比之下,未央宮和長樂宮就寧靜多了。


    卿鈺一身勁裝在後庭裏舞劍,行雲流水間劍氣如虹,氣勢磅礴。進宮之前她是軍營裏的將軍,帶兵打仗,破陣殺敵。雖說以後都不可能再有這種生活,但卿鈺還是不曾鬆懈,進宮三年,武功不減反增。


    侍女匆匆的跑進來,神色焦急。


    卿鈺放下手中的劍,結果宮人地上來的錦帕擦汗,皺眉道:“何事如此慌張?”


    侍女十分著急的說:“皇上今晚去永安宮用膳。”


    “知道了。”卿鈺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放下錦帕,進屋喝了兩口茶,“去準備些念念喜歡的吃食,明早去永安宮。”


    侍女見卿鈺如此不上心的模樣,更加急了:“娘娘,這是皇上三年來第一次在後宮用膳,我們……”


    “多嘴!”卿鈺打斷了侍女的話,道:“下去。”隨後單手撐著頭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長樂宮


    “娘娘,真是不公平,明明您經常去請安,皇上卻從來沒說過要到咱們這裏來用膳。瑛昭儀就送了一次,皇上就去她那裏用晚膳。這對您來說也太不公平了,您還那麽喜歡皇上。”


    聽見侍女的話,梅顏的手停頓在空中。黑色的墨汁順著狼毫筆毛滴落宣紙上,在她正在謄抄的清心咒上暈染出一大片墨色,然後迅速的往四周蔓延。


    “娘娘?”侍女見梅顏還在愣神,小心的道:“您沒事吧?”


    “啊?我沒事。”梅顏慌亂的放下手中的筆,用手拭去宣紙上的墨滴。


    未幹透的墨汁在擦拭中輕易的就附上梅顏的雙手,淨白的手上很快就沾染了雜亂無章的墨塊。接著她停下,看著雙手愣住了,一滴清淚落在手上,暈開了粘在手上的墨汁。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侍女被梅顏嚇著了,不敢上前。


    片刻後,梅顏最後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宣紙,起身淨手,讓侍女重新為自己梳妝。


    重新坐在已經收拾幹淨的書桌旁,提筆間,梅顏吩咐道:“去準備些念念喜歡的吃食,明早去永安宮。”


    侍女不敢再說什麽,應聲退下,屋子裏一時間隻剩下風拂過紗簾的聲音。


    梅顏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廟裏上香時遇見的那個和尚,那時她不懂和尚話中的意思,如今卻是有幾分明白了。


    琴伴瑟,瑟隨琴,琴瑟和鳴,兩相依。


    妾有情,郎無意,流水落花,各自去。


    夕陽漸落,映紅了半邊天,顧響按時出現在永安宮門前,迎接他的是翹首以盼的一眾宮人和恍如看見了救星一樣的卜念念。


    兩人在桌前坐下,卜念念輕輕地揉了一下發酸的脖子,感歎的說:“皇上您可來了,我這脖子叫囂一下午了。”


    聽著卜念念小心翼翼的抱怨,顧響失笑,讓眾人都退下。起身拉著她走到梳妝台邊坐下,將她頭上多餘的朱釵取下,輕輕的捏著她的脖子,“還酸麽?”


    顧響這一手打的卜念念措手不及,整個人僵在椅子上,磕磕巴巴的說:“皇上,您這樣不好吧?您萬金之軀,臣妾怎麽擔得起。”


    顧響聞言一笑卻並未停下,看著鏡中的卜念念挑眉道:“你擔得起。”


    顧響的話中滿滿的都是我樂意,你能奈我何。


    卜念念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迴話,小聲的反駁道:“我們又不熟。”


    突然她感覺正在捏脖子的那雙手停了下來,暖和的溫度透過皮膚與血液融為一體,接著顧響十分認真的迴答了她的問題:“都坐在房頂一起看過星星月亮聊過人生了,還不夠熟嗎?那你覺得,怎樣才算熟呢?”


    怎樣才算熟?


    皇上,彈指須臾即百年,我不想和你變熟,之前那樣就很好。


    兩人一時無話,屋子裏便靜了下來。


    “我以為,你早上將那顆蛇莓果送給我,是願意讓我走到你身邊的。”顧響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裏帶著沮喪和失望。


    卜念念沒出聲,僵在原地神遊天外。


    又為卜念念輕輕地捏了一會脖子,將她的青絲順好,顧響道:“走吧,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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