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泠本已重傷且陷入絕境,何以又安然無恙反擊對手?


    這都有賴於“天洛神賦”這招。


    當年的洛神巧情以傳播愛的福澤著稱,而“天洛神賦”正是她一身情懷所注,對於惜泠而言,自然能夠全然感悟到這其中的博大。


    深處絕境之時,惜泠放鬆身心,以大愛之姿輻射周遭一切兇惡,包括自己一身的傷,以及那一枚插於胸前、虎視眈眈的黑色雪花。


    惜泠感念時間所有的悲傷、憤怒、仇恨和痛楚,紛紛致以一種感化,比起當初今昨非傳授今兮的“眾生天悲”,還要高出不少層次。


    “眾生皆苦,唯有放下執著,走向超脫,方能大道明朗,複見乾坤……”惜泠以神念念叨著,感化如暖江輕濤連綿不絕。


    直至自身被轟得四分五裂,她依然以魂體念誦不休。


    大陣內的萬般殺伐緊追不舍,齊聚惜泠僅剩的魂體周遭,將其團團包圍。


    同時,一陣濃鬱而溫婉的聖光拂掠而過,所有殺戮在最後一刻停滯住。


    隨後在惜泠魂體的下方又出現了那枚黑色的雪花,疾旋之際竟閃耀起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


    天魔裁決,既能裁決死,自然也可以裁決生。


    惜泠魂體立於黑色雪花的核心,肉身由此快速重塑,隨著她一雙美目睜開,將周遭所有的殺戮掃蕩驅散。


    隨後那黑色雪花破裂開來,就此飄散而去。


    惜泠望著飛碎的雪花,知道對方受到了自己大愛的感召,這才呈現出了此時的超脫之象,以一絲微笑向其表示祝福。


    之後才上演了惜泠及時救下鍾離軒,全麵反擊風飲言的一幕。


    雙方再度火並,所展現的實力不知要比之前恐怖多少倍。


    風飲言劇震,清晰感覺到對方傳來不可思議的力量,談不上有多犀利的殺傷力,但一再地迫自己折服。


    轟——


    整個空間箴言滿布,全麵擊穿原來的黑魔布局,隨後風飲言這方力量陣勢潰如雪崩,被轟得慘烈暴退。


    好不容易站定,風飲言以戟支地之際發現武器裂開,隨後鮮血狂噴。


    “直麵光明的神永遠坦蕩,藏匿黑暗的魔隻有怯懦。”惜泠字字句句於對方如刀剮,“愛是一切的堅守,但你漸漸都化作了恨,如何跟我鬥?”


    “住口!”箴言如潮水般侵蝕,令風飲言痛不欲生。


    惜泠毫不留情地隔空又刺出一戟,將風飲言狠狠貫穿,血灑萬裏。


    此時,鍾離軒在氣機跌宕中驚醒過來,看到二女惡鬥的慘狀,他努力整理著思緒,忙對惜泠道:“不要殺飲言……”


    惜泠不耐煩地打斷了鍾離軒的話:“如不是我命大沒死還救了你,你還有機會在這裏喘氣?滾一邊去!”


    “天洛神賦”已到了收尾階段,亦是惜泠情緒最為飽滿的時候,以瑩白大戟勾勒這最後一筆,萬千描摹皆直指風飲言的黑暗魔孽。


    風飲言一時止不住傷勢,不得不麵對大勢已去的慘狀,但仍不願意放棄,決定豁盡一切,動用“天魔源法”的最終禁忌。


    “洛神,愛是稍縱即逝的東西,唯有恨才是永恆,是最強的力量之源。”風飲言顫巍巍地站起,隨後氣象厲變,整個人化作黑氣繚繞的極端魔物。


    天魔源法,舍本兩忘!


    惜泠意氣激昂之際,驟見風飲言狂暴大作,似對方瞬間與所有的大道決裂,其魔能已走向無法挽迴的危險深淵。


    黑雲慘慘,魔焰熊熊,這番邪絕再次直逼鍾離拓的層次。


    “隻可惜你不是鍾離拓,而且你的優勢全然不在。”惜泠瑩白大戟指向魔騰造作的核心,再次暴出言靈,“殺!”


    飽蘸“天洛神賦”的言靈,令洛神之怒在此刻澎湃衝頂。


    鍾離軒被二女的氣勢逼得節節後退,瞧得心驚肉跳,卻隻有幹著急的份。


    蘇漫城、光明、北辰、弦月都選擇不出手,他們都覺得二女之間必須有個幹淨的了斷。


    童小桐擺脫冰封後一直憤恨地看著風飲言,隻希望對方盡快灰飛煙滅。


    當然,二女能兩敗俱傷更好,那鍾離軒便徹底隻屬於自己一人。


    生死交並之際,風飲言發出已失本態的叫囂,群魔亂舞之聲令狂邪翻天,倒逆乾坤,一次次地揉碎對方的浩蕩箴言。


    惜泠則平穩握戟,每一個動作都信守捏來、遊刃有餘,依然是一副感化的姿態,向風飲言刺出必殺的慈悲。


    這一念,惜泠是受了千麵佛的啟發。


    氣芒重重炸開,似層出不窮,令整個空間不住陷入混沌。


    所有人都頂著風暴瞪大眼睛,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嘭——


    這聲響如同一整顆大星辰炸開,令在場所有人神魂一滯,暫時失去五感,隨後周遭的一切都被黑白交織的亂彩湮沒。


    待一切平息,這個空間隻剩下無法形容的瘡痍。


    二女的勝負也在此刻揭曉。


    五感恢複後,鍾離軒焦急地環顧四周。


    最終發現了滄桑而立的惜泠,以及倒地不起的風飲言。


    從外表看,風飲言傷勢極重不住嘔血,而她的神魂和魔元更是破碎不堪,瞪大眼睛看著居高臨下的惜泠,斷斷續續地出氣。


    惜泠臉色煞白,但仍不失絕色和端莊,擠出驕傲的笑容道:“我的聖力先天壓製你,也會永遠壓製你,這下你可以徹底死心了。”


    “我……好……恨……”風飲言聲嘶力竭的三個字顯得特別無力,隨後一口氣息不繼,就此生機散盡,但終了並不瞑目。


    “飲言!”鍾離軒感到肝膽俱裂,支撐著起身撲向風飲言,但對方已化作縷縷冰屑而去,隻留下空空悲風。


    鍾離軒一時茫然無措,甚至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之前才失去了父親,現在又失去了愛人,如何承受得住?


    其他等人紛紛默哀,心情也甚是複雜。


    “不要難過了,你至少還有我。”童小桐及時前去,將鍾離軒擁入懷中。


    不知過了多久,鍾離軒緩過一口氣來,顫抖著扭過頭,看向仍浮於虛空的惜泠,淡淡說了句:“這下你滿意了吧?”


    “這下你滿意了吧!”這重複的一句,當真是歇斯底裏,肝腸寸斷。


    餘音震顫在每個人的心裏。


    曾經點睛預言過,風飲言將遭遇很大的劫難,沒想到那麽快便得以應驗。


    “是你瘋了吧?”惜泠還以淡淡的一句,隨後也咆哮起來,“是風飲言自甘墮落走了極端,差點殺死我殺死你,害死大家,甚至荼毒這個全新的修真界!若你想報仇,可以繼續向我開殺。來啊——”


    鍾離軒腦袋嗡嗡炸響,一時發懵無措,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而在此時,惜泠再也支撐不住,就此軟軟墜落在地。


    “這個空間快塌了,我們快走!”蘇漫城一把攜起惜泠,並示意童小桐化作天衣篁蛇,先帶鍾離軒離開此地。


    縫隙空間就此被破壞殆盡,“桀修神土”終得以一統。


    不知過了多少天,鍾離軒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可怕的冷汗,置身於感覺冰冷的房間,自語道:“父親、飲言、輕柔、阡陌……”


    他想起來太多人,一個個在自己眼前消失,犧牲在這個世道的不公中。


    而更多的壞消息又接踵而來。


    一是薑霽肉身被毀難塑,目前以秘術冰封起來,以免魂飛魄散。


    二是惜泠雖然擊殺了風飲言,但自身也付出不小代價,目前已施展不了任何修為。


    “包養禍水的臭男人,滾出去!”或許是神性被削弱的關係,惜泠雖然虛弱,但脾氣不是一般的大,直接把前來探望的鍾離軒趕了出去。


    “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鍾離軒心亂欲狂,又一番痛苦後,想到可以和今兮商討下解決之法。


    就在這時,鍾離軒才注意到自己的識海內空空如也!


    今兮不知何時竟然已不見了蹤影!


    “發生了什麽?”鍾離軒努力迴想著之前發生的種種,難道是自己識海遭遇攻擊時傷到了今兮?不禁擔憂更甚,“今兮,你可別出事啊!”


    蘇漫城來到鍾離軒身旁,輕聲安慰了幾句,本想帶著他外出透透氣,那粘糕糖般的童小桐及時出現,挽著鍾離軒的臂膀噓寒問暖而去。


    光明則立於“桀修宮”的宮頂,眺望著這片已驅散陰霾恢複光明的世界,卻依然皺眉道:“總覺得還有大事要發生。”


    弦月則趕往一處秘境,聽聞那裏有能夠幫助薑霽複原的寶物和靈藥,整整十日飛馳不絕,終於抵達目的地。


    此地對應當年的天樞聖都,正是“藏鋒閣”的所在地。


    容納萬兵的“藏鋒閣”早已不在,目前呈現出的,隻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孤峰,甚至憑弦月的目力,一眼就能看到山巔。


    “這裏真的會有寶物嗎?”弦月正思慮之際,看到一個人影正向自己走來。


    “鍾離兄?”弦月驚訝於鍾離軒竟能先於自己到達這裏,問道,“你不是在養傷嗎?竟還能行動如此迅速,是要給我驚喜?”


    鍾離軒微微一笑,直奔主題道:“薑霽在苦戰中激發出了‘夜月棘齒’的終極密辛,雖遭遇致命重傷,但由此得以保全最後一絲命息。而這裏的寶物亦與此有關。”


    隨後弦月感到眼前這個鍾離軒怪怪的,直至看到對方亮出一柄似曾相識的奇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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