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不是由天發問,亦不是向天發問,而是捫心自問。


    萬事萬物皆有自己的困惑和魔障,天亦如此。


    很多問題既然連天都不清楚,自己又何必自作聰明、固執糾結?


    隻需要想清楚和自己最相關的問題就可以了。


    人本來就很難活得明白。


    微塵與神紋共舞,今兮仿佛看到二者勾勒出了一具身軀。


    神紋為血液經絡,微塵築肌體髒腑。


    這不就是一具“天命之軀”?


    “‘天命之軀’不就是一具能夠承載天命之力的身軀嗎?難道……這是以天命築就而成的身軀?或者說,是天命大成後的物化?”


    今兮細思極恐,越想越覺得自身奧妙,越問越覺得自己承受著何等重大的使命。


    隨著旋律再度激昂,今兮腦中醍醐更甚:“這個問題,會否就是我修行提升的障礙?要想再進一步,必須先弄清楚‘天命之軀’中一些關乎‘本質’的東西!”


    於是今兮衝入眼前的“身軀”之中,隨著意識沉靜,漸漸與之融為一體。


    眾樂師亦露出疲態,那金剛怒目的驚堂君急道:“天章兄,還剩最後一闕便奏畢。此子當能參悟幾何?觀其臉色已紅中透紫,莫被吾等音力震殺。”


    天章君則對今兮充滿信心:“此子將來必能遊弋於天道之上,不受天之束縛,方能觀感天問天思。如若其不解,吾等亦將終生沉淪。”


    一番金鐵鏗鏘後,旋律漸漸走向輕柔漫漫。


    樂師們已將身魂盡數沉浸其中,聲聲透出“樂府”,在穹天久久迴蕩,引得周遭生靈震撼悸動。


    直至最後一個音節畢,今兮才如夢初醒地睜開眼來,雙眸中滿是精光。


    隨著今兮一聲吐納,空間內風起雲湧。


    已被音力蹂躪到半殘的齊韻如汪洋中的扁舟,隨著今兮釋放出的氣海東飄西蕩,最終撞在一麵石壁上,再度咳血。


    “混蛋小子,你故意的吧!”


    齊韻想起身報複,卻又向前跪倒,差點行了大禮。


    隨後齊韻竟發現自己受的傷正在飛速痊愈,甚至體內很多難以貫通的神秘經絡亦在此時洞開,不由欣喜若狂,自身修為因此達到了“神極境”大圓滿。


    不過現場沒有人注意齊韻的情況,至少八尊樂師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今兮。


    今兮則一臉疲笑地看著對方道:“各位樂師大神,按今某愚見,你們並非是被所謂的‘天問’難住,而是受困於自己內心的魔障。欲破天問,必先自問,方能找到自我。而找到自我的關鍵,便是先擺脫當下的‘我’。”


    說罷,向著樂師們撒出一道奇妙的光芒,並滲入對方神識中。


    樂師們紛紛陷入冥思苦想,後在那奇妙光芒的引導中開辟出了另一番天地,頓有柳暗花明之感,臉上露出了久違的釋然笑容,不禁仰天大笑。


    天章君向今兮拱手道:“吾等自居樂尊,自滿於掌握大道真理,殊不知所思所想皆囚於天道,並在超脫中遺失了自我。感謝小友點化,吾等亦不必再困於此處。”


    齊韻聽後卻著急起來,一瘸一拐行至天章君身前,拜道:“各位樂神祖上,此次齊韻有幸受教,收獲頗豐。離別之際倍感不舍,望樂神祖上能再賜福一二,助‘琴舒郡’能夠氣蘊長久,立於天地而不衰。”


    今兮暗暗嘖道:“這女人學什麽彈琴,說的明顯就比唱的還好聽。”


    天章君明顯流露出了不耐之色:“天下樂理,並不是隻為‘琴舒郡’一家而開。汝所得已甚是豐厚,但自身並未入聖,說明汝機緣稟賦不足,莫要再向上強求。而吾等即可便要離開,去找尋自身問題答案,勿再幹擾。”


    八尊樂師向今兮齊齊行禮,後身上的塵石剝落,露出了光彩照人的本相。


    隨著仙樂再起,周遭祥雲騰騰,已漸漸消失在無盡玄妙中。


    齊韻怔怔地看著眼前,天章君的話給了她雷霆一棒,若不是自身堅定,隻怕就會和蘇崢嶸一樣道心盡毀,便真的修行無望了。


    看著齊韻淒楚的模樣,今兮倒是生起一絲憐憫,胡吹大氣道:“他們都眼高於頂,自然看不起我們。而且,我所得比你還多,但依然沒有踏入‘神海三疊’不是?”


    齊韻轉身看向今兮,所有不良的情緒盡數向著對方宣泄,一頭長發如怒獅激蕩,向前逼迫道:“你剛才用以通達樂師的光芒,都贈予我。或許隻要我能想通自己所謂的問題,必能踏入聖境,讓他們刮目相看!”


    今兮被激得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邊抗衡著對方的威壓侵襲,一邊道:“你說的是‘微塵之光’,我已經傾其所有了。而且這不是能用於你的東西,看開吧。”


    齊韻的怒火無疑被掀得更高,自己雖未入聖境,但自身實力確實有了不可小覷的提升。


    《鬥穹曲》瘋魔而起,此時齊韻完全將今兮當作是修為高於自己的對手,強音成煞,不住粉碎對方的各種攻勢,並構築起一座封絕生息的牢籠。


    “天命齊整,歸墟將近。同為聖都子民,齊總長真要如此自相殘殺嗎?!”


    今兮不再用“韻姐姐”這樣惡心的稱謂,滾滾戰宿積於棍中。


    齊韻冷酷大笑:“往大了說,我們還同在天道之下呢。不要再巧言令色了,如不從我意,今天你死路一條!”


    此時齊韻已有走火入魔之象,一身音律玄功森然劇變,甚至連接到了某種黑暗的力量,正向著今兮吞噬。


    “既然如此,今後‘琴舒郡’和‘賦棋山’便都不用存在了!”


    今兮亦下了狠心,以自身向天道感應,諸多天命之力在體內澎湃激炸開來。


    “戰雲亙天!”


    這一著直接擊穿無形的音煞,寸寸燒結對方的瘋狂,最終將齊韻慘轟出去。


    齊韻仰天痛鳴,她驚駭於自己無從抵禦這一棍,就像自己受製於重重天命一般。


    倒地後,更是劇痛難當,感覺所有的肌肉骨骼都斷裂,連神魂亦虛弱渙散。


    今兮仍保持著出棍的姿勢,看著齊韻狼狽不堪的模樣,留下最後一句關切之言:“因果循環,天道彰彰,你好自為之吧。”


    他無意追殺,已離開“樂府”而去。


    不殺齊韻,並不是完全出於自己最後的仁慈。


    而是今兮顧忌到對方畢竟高出自己修為境界許多,如果對方選擇自爆真元,自己很難全身而退。


    再加上“琴舒郡”的底蘊,如果引得整個宗門傾巢報仇,自己必定麻煩不小。


    就像一個身價億萬的富翁一樣,今兮如今擁有如此身軀,身負如此多的機緣異寶,反而會變得愛惜羽毛,放下一些衝動和自焚。


    走出“樂府”,今兮不急著離開這片山林,而是向著山巔而去,想從高處領略一下如今聖都的氣象和風光。


    想著天命好不容易齊整,周遭萬物蓬生,為何最終會走向歸墟呢?


    是盛極而衰的必然,還是因為“大梵劫”?


    為此,他甘為“邪”者,去破解這一切。


    想到這裏,今兮發現山巔處正坐臥著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墨攻!


    見對方微笑地看著自己,好像就是在此等候自己一般。


    今兮不禁上前擁抱對方:“總長,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墨攻輕拍今兮肩膀,笑道:“齊韻抓走你的時候,我便有目睹,但想著你能夠應付,甚至還能獲得一些機緣,便沒有阻止。”


    “作為曾經‘太初’天命的掌控者,自然能推斷這些小事。”


    今兮邀請墨攻在山頂懸崖邊坐下,仰觀旭陽,俯瞰十方。


    今兮取出《太虛之典》,講述了自己與此斷開連接的過程。


    墨攻接過鬥書,端詳道:“還記得我曾跟你提起過,《太虛之典》內的世界與某個古老的異世界有關嗎?”


    今兮點頭道:“在‘樂府’中,我通過樂器奏鳴,看到了那個世界。”


    墨攻繼續道:“你如今的鬥書世界正是喚醒那個世界的要素之一,未來會自行演變,你也不用去過多幹預。不過,我得先幫你恢複這鬥書的掌控力才行。”


    說罷,手中光華一閃,《三際典》騰現在虛空中。


    隻見墨攻的三本鬥書將《太虛之典》圍在核心,隨後他在虛空又一次寫下“梵”字。


    《三際典》跟著異芒大動,玄奇之力不住衝擊著今兮的鬥書。


    但聞一聲破碎聲,禁錮被解,久違的感應之力重又迴歸。


    今兮連連稱謝,後又帶著滿腹疑問道:“總長,你為什麽要如此冒險地修煉《三際典》?還有,你似乎懂得運用‘梵’的力量。”


    墨攻對此並不避諱:“你已經知道了很多,我便都可以與你直言。《三際典》不隻是一項鬥書功法,更是進入‘梵’的不二秘鑰。而我對‘梵’的領悟,則是源自‘聖靈王’遺留下的一紙真跡。”


    今兮自然知道重玉掌握了“梵”,因為這個字當初正是重玉的殘念化身寫在了《力量圖譜》上,又問道:“那‘梵’會否就是與鬥書相關的未來的那個世界?”


    墨攻長身而起道:“不是,但不排除與之有關。我此來的另一個目的,便是帶你進‘梵’看看。不過這入口,需要你幫忙一起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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