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門口突然出現一人,鍾離軒看到對方,覺得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我到底是有多大的榮幸,竟能讓主尊大人一次次親自出馬。”


    鍾離軒笑眯眯地看著眼前這位聖都第一人,沒想到自己剛對其有所揣測,對方便來到了自己麵前。


    策塵一步走入宅內,一眼直透對方心底,也保持著笑容道:“鍾離軒,這裏是聖都封禁之地,任何人都不得入內。你作為鍾離氏人,如此妄為,是不想活了嗎?”


    鍾離軒不由大聲笑道:“確實,我這個行為十分挑釁罪大惡極。可問題是,主尊隻需派部下來抓我即可,何必親自到場?是擔心你的部下不是我的對手,還是怕其他人發現這裏的隱秘?”


    說罷,目光中還以厲色。


    氣氛微妙凝固。


    策塵一聲輕歎打破冷場,一股比殺機更可怕的氣息充斥整個宅院,對方這點修為在自己麵前根本動彈不得。


    隨後又上前一步,鍾離軒腳下地麵頓時坍塌成一個黑洞,但並未墜落,一朵朦朧的花影詭異浮現出來。


    “當年‘天羅盤’崩壞,我始終找不到與之相當的材料以重鑄,最終便把目標放在了這裏——當下與‘荼蘼’最有關聯的地方。既然來了,不如就當我的試驗品,並體驗一下‘放逐’的滋味如何?”


    策塵向著對方隔空一點,“荼蘼”大開之際將其裹沒。


    見對方墜入彀中,策塵悄然離開。


    不知道是因為這“放逐”的法子尚不成熟,還是因為鍾離軒身負“九幽聖體”等要素的關係,他的軀體並沒有遭到裂解。


    就像當年以生魂狀態進入九幽一般,隻是感到神魂震蕩不堪。


    隻見周遭混沌如海,其中仿佛潛藏著數之不盡的噩夢,應是那“無盡深淵”。


    “不就是噩夢無盡的輪迴嘛,我可是在‘噩夢迴廊’中得到過充足的鍛煉。”


    雖身陷令很多人恐懼的“絕地”,但鍾離軒姑且保持著輕鬆的態度。


    既然這是策塵的傑作,那麽自己深入其中,指不定能發現更多的密辛。


    果然,最初出現的一些噩夢環境,自己之前都已經目睹或經曆過,甚至其中大多數已有了答案。


    鍾離軒心境泰然,信步從一重又一重的暴亂中走過。


    可接下來,噩夢變得愈發銳利,鍾離軒麵前出現了諸多男男女女,正是自己的列祖列宗。


    所有人都用責難的目光看著自己,這到底是“無盡深淵”刻意營造的針對,還是祖先們的真情流露?


    鍾離軒無法斷定,但他總覽對方後已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個答案,人群中他隻看到了爺爺鍾離修,但並沒有父親鍾離拓。


    他果然沒有死!


    這個想法在鍾離軒的內心愈發堅定,於是他決定搶先發問:“列祖列宗在上,子孫鍾離軒能見到大家深感激動。想到當年父親誓死扞衛我的種種,每每潸然淚目。所以,我想見下我的父親,有很多話要和他說。”


    此話雖為詐,但情緒激動之下,淚水噗噗而落。


    鍾離軒這句話截住了對方可能“圍攻”自己的先機,而且又掐中了鍾離拓這個死穴,氣氛一下子靜得可怕。


    最終,還是爺爺鍾離修發話道:“孫兒,正如你所想,阿拓還活著。我們鍾離家的使命代代傳承,沒想到在你這裏出現了意外斷層。不過沒關係,隻要你重迴正軌,便能接續上,亦有機會見到阿拓。”


    這話是真相,還是策塵的蠱惑之言?


    聽到爺爺的話,鍾離軒又開始狐疑。


    可不管怎麽樣,鍾離軒不會放過任何線索,追問道:“為何要迴歸所謂的‘正軌’才能見到父親。他到底怎麽了?現在又在哪裏?”


    三世祖鍾離卜性烈如火,罵罵咧咧道:“好個不孝孫兒,迴歸家族正統是你的本分,為什麽還要問東問西?當年阿拓為什麽要拚死保你,就是怕你被帶入歧途!”


    “你說什麽?”鍾離軒迴想起了自己遭彩襄算計。


    萊翊入侵,導致父親重傷,後自己又遭遇“熱海死士”追捕,這一切問題的源頭竟指向了自己家。


    這些“入侵者”是想把自己脫離家族掌控?


    這便是萊翊所說的“難言之隱”嗎?


    隨後所有的祖先們齊聲絮絮叨叨起來,“複仇”的叫囂充斥耳際。


    鍾離軒聽得心煩如狂,幾欲將眼前眾人擊退,但他不可能向自己的祖先動手,即便對方不是真實的存在。


    於是鍾離軒隻能以“忘我之境”閉塞視聽,並一鼓作氣衝出這責難圈。


    噩夢一重接一重。


    鍾離軒剛突圍沒多久,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隻是對方沉浸於黑暗而瞧不真切。


    在北冥山脈的極處,鍾離軒曾見過這個身影,於是控製不住的激動起來,上前一步顫聲道:“爹!”


    一字方出,淚雨噗落。


    黑影不曾轉身,似沉浸在眼前的虛無,嗓音更有一種遙遠飄渺之感:“如你堅持走自己現在的路,便不用再來尋我,也不許再叫我父親。”


    鍾離軒一陣暈眩,險些沒有站穩,強自鎮定道:“天命大局下充滿變數,我既為‘邪’者,並不清楚自己將來會走什麽樣的路,鍾離家的發展亦無定數。但我絕不會與父親為敵。你如今到底在哪兒?我想見你一麵。”


    黑影怒哼了一聲,竟不再理會鍾離軒,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鍾離軒自然不願放過眼前的線索,一路緊追不舍,但始終無法與對方拉近距離。


    這道路當真是綿綿無盡,或者說是無盡循環,而自己在此間的氣力消耗非常之大,最終力竭而倒。


    一切又迴到了最初。


    鍾離軒再度經曆各種噩夢之境,遭遇眾祖先的圍攻,後再次遇上那黑影,可注定這一次依然無法追上對方。


    一次又一次,無盡往複。


    內心強大如鍾離軒,已瀕臨崩潰。


    識海內,今兮不住唿喚:“鍾離兄,我的神魂已痊愈,你快些退下,不然非得被這‘無盡深淵’生生熬死不可。”


    今兮試圖替下對方,但對方已陷入倔強中。


    “一直以來,我被各種疑雲困擾,被各種表象蒙蔽。現在終於窺探到了那麽多,即便這些不是真的,我也要想辦法看個真切!”


    鍾離軒揮棍捶地,卻無任何波瀾。


    今兮無奈道:“既然這裏不是真實之地,何必在此白費力氣?這不是正中策塵的下懷?將來,我們便殺入‘天樞局’,向策塵直接問個明白不是更好?”


    “不隻是要問個明白。”鍾離軒重又挺直脊梁,“我更要和策塵把所有的賬都算清楚,是他把我們家迫害至此,必須給個交代!”


    經過一番開導,今兮終於連哄帶騙地把鍾離軒勸下。


    由於二人互換,周遭的噩夢之境亦跟著煥然一新,接下來便是今兮接受衝擊的時候。


    首先迎來的,當然是因當年“觀星試煉”死去的眾多冤魂,瞬時毒罵盈耳,後紛紛向著自己撲咬過來。


    今兮對這些往事早已淡然,此時毫不猶豫地出棍,將眼前冤魂盡數掃蕩。


    同時,今兮亦在盤算這“無盡之淵”有無出口。


    可緊接著,今兮也看到了一個自己分外熟悉的人,正是自己逝去的爺爺今吾朝。


    今兮剛想喚對方一聲,周遭突然廝殺聲大起,隨後手無縛雞之力的今吾朝被一眾人圍住。


    隻聽為首之人道:“今老兒,沒想到你那不爭氣的兒子還留有一子,快把人交出來!”


    似乎戳中了絕對隱秘一般,今吾朝顯得驚惶,但頗有氣節,傲然錚錚道:“兒子剛過世不久,白發人送黑發人悲痛之至,你們這些無恥之徒,不要來招惹老夫!”


    圍攻眾人無情哄笑,為首者繼續逼問道:“聽說你這孫子降世時天現輪迴異象,似牽涉到古時大能。留在你這廢物手裏沒用,不如交由我們來栽培如何!”


    “滾開!”今兮聽到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但不能眼睜睜看著爺爺受辱,於是果斷向著敵人出手。


    但這次擊中一片虛幻,自己竟根本無法介入。


    今兮眼睜睜看著今吾朝在亂刀下傷得淒慘,但好在虎口逃生。


    於是今兮急忙跟上,生怕出現之前鍾離軒追不上自己父親的情況。


    不過這次今兮沒有跟丟,周遭畫麵已進入到某個室內。


    狼狽的今吾朝慘慘地摔入屋內,一陣手忙腳亂地給屋子上了禁製,後艱難地爬向床邊,看著床上依舊安睡如故的嬰兒,其身上噴薄著金白色的光芒。


    “這……是我嗎?”今兮看見嬰兒身上的光芒正快速療愈著今吾朝的創處,並令其恢複氣力。今吾朝看著這神奇的一幕,哭得愈發淒厲。


    ……


    外界,有兩個女子來到鍾離祖宅,竟是風飲言和童小桐。


    看著地麵上偌大的“荼蘼”,風飲言皺眉道:“策塵這廝真是狡猾,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她們此次前來,自然是受“鳳九陰”的意,畢竟這裏和“黑暗三殛界虛”關聯甚大。


    童小桐不滿風飲言的抱怨道:“事已至此,趕緊想辦法吧,囉嗦個什麽?”


    遠處,另有一個神秘黑影觀察著祖宅及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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