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兮耳邊盡是嘹亮的啼哭之聲。


    詭異的是,今兮發現這啼哭聲竟出自自己。而在他的麵前,正有一對男女滿心歡喜地看著自己。隻聽那女子道:“你看,是個男孩兒。”


    那男子將女子摟入懷中笑道:“看他眉清目秀的多像你。”


    今兮頓時哭笑不得,自己確確實實變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而且剛剛還結結實實地體驗了一把自己從母體中誕生的過程。自始至終,他保留著原來所有的記憶和清晰的感觸,隻是四肢五感不受自己的控製。


    “人道”最接近人間,“生、老、病、死”是其核心。


    接下來,今兮感覺自己被放在了一個加速的光陰軸上,眼前的場景迅速變得模糊,隨後在一番混沌中物換星移。待迴過神來,發現自己處在一處粼粼湖畔,陽光和煦,楊柳依依,甚是靜謐舒心和愜意,恨不得美美睡上一覺。


    今兮禁不住困意伸了個懶腰,卻倏地發現自己蒼老如枯木的雙手,而後便感受到自己衰弱的氣力,竟在這麽一瞬間已成了垂暮老人?


    適才自己還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應是體會了“生苦”。而現在又垂垂老矣,那麽快便進入到了“老苦”。


    此時,今兮不再記得自己是個擁有修為的修士,已漸漸進入當下的情景和角色中。他看著眼前孩子們嬉戲打鬧,年輕的男女們你儂我儂,無邊風月。但他們看到自己時,厭惡、逼視、嫌棄等諸多情緒傳遞過來,令自己心頭受堵。


    修真者的壽命都要比凡人長得多,就算年邁亦有一番卓然風采,所以體會不到凡人的老苦。此時,今兮體會著眼前的諸多目光,思考著大家為何如此看待自己,難道垂垂老矣便如此令人生厭?比起肢體衰老之苦,遭受嫌棄的孤獨之苦更為難受。


    念及至此,今兮隻能在內心嗟歎。凡人的必經之苦,也是不能承受之重。


    一直在找尋的“輪迴之力”,或許就在這“疾苦”中。


    時間軸還在不住前進,今兮感覺到自己變得愈發蒼老和虛弱,隨後更是發現自己已病懨懨地躺在榻上,眼前視野已越來越模糊,耳邊盡是哭聲。


    人這一生,不就是帶著哭聲來,伴著哭聲去?


    “死亡到底是種什麽感覺呢?”今兮哀歎一聲後,後猛然驚醒,“我是不是糊塗了?我身負‘紫薇天心’和‘玲瓏血脈’,哪有那麽容易死?雖然一切的感覺都是那麽的真實,但並不是真切的我,我要從中找到答案!”


    今兮迴想起了當初在“行書巷”青泉區的空曠山穀中頓悟“千葉醐頂”的情景,當時他探索到一顆暗淡的“垂死之星”,於是領悟到必須經曆一次“死”,才能獲得真正的“生”(見第一百三十七迴)。那現在不就是絕佳的時機?


    恍然大悟後,今兮已有了策略:“那就擁抱這‘死亡’的感覺吧。‘生、老、病、死’是凡人必經之路,或許在這之後,便是‘輪迴之力’!”


    今兮終於合眼,一切歸於黑暗。而他的身軀就這麽平躺著飄蕩進入了一個空間,隨後虛空中打開一扇光門,似在向他招手。


    與此同時,今兮發現身邊又多了幾個飄蕩的身影,正是隨他一起入“人道”的宋寒柏、楚昭然和孔蓮花。


    “大家快醒醒!”今兮的唿喊聲在奇特的空間裏產生了奇妙的迴響,但卻無法將大家從沉淪中喚醒。於是他凝出了一絲極為細小的靈魂尖刺,分別射入三人腦中。這尖刺不至於傷人,但可以讓他們在刺痛中驚醒過來。


    三人恍如隔世,想問些什麽,今兮急忙做了噤聲的手勢,便指了指前方。


    光門前,今兮四人的進勢停住。隨後看到一條高大的黑影自上方垂落,閃爍著一對幽藍色的眸子,盯著今兮等人。


    “你是何人?”此時,今兮發現自己又有了氣力和修為,而且迴複到了原本的形態。於是倏地站起,直視對方問道。


    那黑影更是不客氣:“你是生魂!竟然闖到了這裏,好大的膽子。你到底是何人!”


    今兮報以冷笑:“凡是先來後到。既然是我先提問,你就得先迴答。”


    其他三人不禁笑出聲來。


    黑影冷冷地笑道:“膽子不小,敢這樣和我‘幽無常’這樣說話。信不信把你們扔進我身後的‘九幽’,讓你們永世不得翻身!”


    “你是幽無常?”今兮沒想到自己就這樣來到了傳說中的“九幽”。眼前黑影竟然就是接引亡魂過程中的判官,於是直奔主題道,“原來是無常大人,失敬失敬。我等是為尋找‘輪迴之力’而來,隨波逐流到了這裏。”


    幽無常發出不屑的大小:“你當這條‘九幽通靈道’是可以給你們隨波逐流的?我現在便可以判你們死罪!”說罷,手中黑霧怒放,直震得今兮四人不住暴退。


    眼前這個幽無常實力不俗且混不講理,但今兮沒有退讓的意思,他直視對方道:“無常大人的實力果然驚人。隻可惜……你雖能主宰別人的‘死’,卻不能主宰別人的‘生’。而我們都是‘生人’,你又能奈我們何?”


    幽無常笑得更加狂野:“有意思。擁有‘紫薇天心’和‘玲瓏之血’,你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不如這樣,我們比試一番。三招之內,如我沒有取走你的‘生’,你就能知道有關‘輪迴之力’的信息。”


    “一言為定!”今兮已展開備戰姿勢。


    “今兮,你……”孔蓮花三人流露出擔憂之色。


    今兮笑道:“沒事的,大家靜觀其變。”


    ※※※※※※※※※※※


    薑霽和三位師弟出現在到了一片莽莽的原始叢林。


    從最原始的巨大古象,到兇殘虎狼,還有些屬性複雜、黑暗陰譎的毒蟲猛獸。薑霽一邊觀察一邊一路飛馳,在行進一片黃金灌木叢時,他發現了一個早在前朝就該滅絕的種族——龍族,曾經在“天之都”的眾族中排列首位。


    如此強大的種族,竟在滅絕後淪落到了“畜生道”中,讓人瞧了卻是有些寒心。這龍族並非是飛天神龍,而是一種龍形獸族。他們體型如山肉身強橫,水陸空上皆是霸者,讓薑霽的三個師弟瞧得心生羨慕。


    薑霽四人的出現引起了那些龍族成員的注意,眼前一帶的為首者便有陸行巨龍,此時相繼化作人形,皆是長相英偉無雙的青年男子,向他們走來。


    “兄弟很是臉生,不是我們龍族生靈,也不像是金鵬族,甚至本不屬於‘畜生道’。不知你們是何來路?”一個金發孔武的男子問道。


    薑霽微笑地迴以一禮道:“我們都是普通的人類,來此是機緣巧合,為了找尋‘輪迴之力’,叨擾之處還請海涵。”


    三名龍族首領麵麵相覷,覺得薑霽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於是那個金發男子先行自我介紹道:“在下雲傲,乃龍族部落中的‘金鱗王’。敢問幾位兄弟如何稱唿?”


    薑霽逐一做了介紹,接下來也對剩餘兩個龍族首領有了大概的了解,那個身形細長的灰發老者名叫齊隆,是“金璃王”;那滿麵油光的男子叫星輝,是“金瓏王”。


    “這氣息……”雲傲感受到了薑霽體內那座獸紋靈台和吞月天狼的獨特氣息,臉上不由多了一分親切和接納之色,可隨後又歎了一口氣道,“咱們龍族絕跡得太早,又一直在‘畜生道’中難入輪迴,看來已經被世人所遺忘了。”


    薑霽道:“也不盡然,龍族和鵬族當年都是‘天之都’內鼎鼎大名的存在。”


    雲傲搖了搖頭道:“這金鵬族和一般的鵬族還不太一樣。他們和我們龍族同屬神脈,但我們雙方各有立場,經常打仗常年不休。它們的踞點在北麵的金風雲海中,那‘金鵬帝’九重以兇殘著稱,殘殺過我們不少同胞。”


    一旁的範岑不禁好奇問道:“龍族絕跡了那麽多年,而你們一直都在輪迴道中,為何不找機會早點輪迴,迴到自己的故土家園?”


    一旁的“金璃王”齊隆道:“我們想迴,金鵬族更想迴,誰都想占得‘輪迴井’的主控權,反而在連年征戰中僵持不下,誰也沒有討得好處。”


    薑霽基本了解了內情:“那‘輪迴之井’在何處?我想去看看。”


    “使不得!”那“金瓏王”星輝急忙解釋道,“‘輪迴井’就在我們兩族領地的交界處,是禁忌雷區。你若靠近,就會被金鵬族群起而攻之。更何況……”


    薑霽堅持己見,打斷對方道:“你們雙方僵持了那麽久,現在出現了我這麽一個人類,來打破僵局最為合適。”薑霽大膽推測,“輪迴之力”極有可能就在“輪迴井”中。


    此時,越來越多的龍族生靈被薑霽等人吸引並匯聚過來,其中也包括兩頭翼龍首領,分別是“蒼青王”落塵和“赤追王”迅影。


    “‘輪迴井’已是兇地。兄弟這般去,有些托大了。”落塵麵色看起來病懨蒼青,瘦得顴骨突出如山,但整體甚為友善,“我有必要告訴兄弟更多關於‘輪迴井’的秘密。若兄弟聽後還是一意孤行,便隻能祝你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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