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黑色潮汐。


    渾濁的烏煙中,一名身形單薄的女子從一條無形的棧道穿行而過。路的盡頭,怒浪排空,仿佛硬生在虛空撕開了一條口子,霍然張開,向女子展開懷抱。


    女子雖有些煙行媚視,笑容邪異,但依然可以辨認,正是楚離番。隻見她伸出纖纖素手,輕輕觸摸虛空中的那條細口,瞬間被傳入其中。


    下一刻,楚離番出現在一條漆黑的甬道,但前方卻是一片藍色的通明,驚人的寒意帶著滾滾氣浪迎麵襲來,在她的俏臉上閃過一片刺眼的驚藍。


    “雪魔之眼,真的要成型了。”楚離番說話的時候無比激動,以至於聲音都有些顫抖。


    這時,楚離番的身後傳來輕和的笑聲,一張精致而邪魅的男子臉龐暈現而出,竟是“黑暗世家”的聖王光明:“女人的妒忌心啊,真是可怕。竟能讓你如此不惜代價,促成‘雪魔之眼’的複蘇。”


    楚離番向眼前的藍色光霧展現出火熱的目光:“聖王大人,我既已成為‘舍心印記’的宿主,那麽舍‘心’之人又何來的妒忌之‘心’?”


    光明拍手稱讚:“因愛而決絕,這正是我要的人。”


    “‘雪魔之眼’是‘陰極瘋魔’的第三隻眼,也就是‘天眼’。一旦‘天眼’歸位開啟,‘陰極瘋魔’的力量便盡數喚醒,所向披靡,再難壓製。屆時,風飲言必會成為聖都公敵,再難迴頭。” 此時,楚離番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哀傷,“聖王大人,答應你的事情我都會做到。隻是……也請你放過今哥。”


    光明笑道:“放心,今兮大有用處,我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再說了,你處心積慮想除掉風飲言,不就是為了做今兮的女人嗎?”


    楚離番冷哼道:“他一直都是我的,隻是被賤女人蒙了心而已。”


    ※※※※※※※※※※


    “杜兄,‘金風玉露樓’一別,你還是風采依舊啊。”歲寒見杜劍一突然降臨,心裏一突,但急中生智搶先堵住對方的嘴。


    聽到“金風玉露樓”,杜劍一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啟齒的赧色,想說的話硬生生被堵了迴去,隻是一個勁地傻笑道:“好說……好說……”


    “怎麽?你們認識?”今兮看出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波動。


    歲寒笑道:“當然認識,算是關係挺不錯的……酒肉朋友。對吧,杜兄?”


    這下杜劍一的臉色更難看了,顯然在那個“金風玉露樓”裏一定發生了什麽糗事,而恰好被歲寒抓了把柄。盡管心裏罵了歲寒無數次,表麵上還是笑道:“算是誌趣相投,哈哈哈。”


    隨後,杜劍一便懶得再理會歲寒,走至今兮麵前:“龍兄弟,我這裏有個竹簡錦囊,你收著,到了‘潮汐濕地’後或許用得上。”


    今兮見這竹簡整體呈油綠色,竹節層次分明,光澤純正,精致得很,很難想象這樣的物事出自眼前杜劍一這個糙漢子之手。


    “謝謝。”今兮將竹簡收入袖中。


    兩人交談間,歲寒不知何時已不知去向。


    “故弄玄虛的家夥。”杜劍一向歲寒原來站立的位置白了一眼,又看向惜泠這邊,“這姑娘很特別呢。我給你的錦囊,或許有這位姑娘的幫助,實現效果會更佳。”


    今兮拱手道:“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錦囊內藏有何玄機,但龍七一定竭盡所能完成這次的任務。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和杜兄切磋一番。”


    杜劍一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這不成,你身子骨太弱啦,和你打沒意思。”


    今兮和惜泠相視莞爾。


    時光飛逝,距離“潮汐濕地”行動僅剩三天。


    這幾天裏,今兮已能確定宋林哲那邊不再有任何監視自己的行為,於是決定在遠征之前偷偷溜去“天府嶼”那邊,看看雲裳他們情況如何。


    “走著!”今兮隨手虛劃,“相”字驟出,空間瞬移。


    此時,寒竹林內。


    雲裳正漫無目的地溜達,撅著小嘴,隨手拍打著四周的寒竹,蕩起層層寒霧,自言自語道:“楊陌不知所蹤,龍七也不知現在怎麽了,這日子好無聊呀。”


    今兮恰好出現在雲裳身後遠處,由於這裏偏僻寂靜,倒是將她的話聽得甚是清楚,正準備一步步走近,給她個驚喜,卻忽然聽到雲裳的前方傳來一個爽朗的男聲:“因為這裏的一切都不屬於你,還不快和我迴家!”


    雲裳悚然一驚,瞪大著眼睛看向前方,寒霧煦光中,一名身形偉岸,相貌蒼俊的男子暈現而出,那一頭棕發被結實地紮起,如同一根鋼鞭垂在背部,看起來蕭肅俊烈。


    “哥!”雲裳驚訝著向後退了一步,急忙平複複雜的心情,道,“這裏是‘行書巷’,不是你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我現在已是入門弟子,有自己的修行功課和未來的路要走,你請迴吧。”


    暗處的今兮立時明白過來。在初識雲裳的時候,就聽她提起過,是因為和家中兄長起了矛盾,這才來到了“行書巷”。


    男子不屑一笑,顯然雲裳的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的你,早不該是任性的年紀。你要清楚,你未來的路不在‘行書巷’,而是‘東來閣’!”說話間,渾身氣機湧動,讓整片寒竹林又冷了幾分。


    雲裳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東來閣?哈哈,我都快忘了這個名字了。我隻知道,我從小在‘雲堯坊’長大,‘東來閣’與我何幹!”


    今兮在一旁也暗自納罕:“東來閣?雲堯坊?怎麽從沒聽說過聖都有這兩個地方?”但轉念一想,聖都何其之大,低調之所又多如星辰,又豈能盡為自己所知?


    氣氛陷入沉默,男子幽幽歎了口氣,輕輕說了句:“爹他……已經迴來了。”


    “你說什麽!”雲裳吃驚到大叫,一個脫力摔在地上,隨後又連連搖頭,“不,你在胡說,你隻是想騙我迴去……”


    雲裳兀自還在喃喃自語,男子舉步間已閃至雲裳麵前,臉上多了一層憤怒的黑氣,瞪視著她道:“就憑你這點道行,我抓你迴去還需要編慌?若不是爹迴來了,我才懶得大老遠來找你這個不孝女!”


    雲裳哭得梨花帶雨,似乎根本沒聽進男子剛才的話,已然自言自語:“爹迴來了,爹他……迴……來……了!”


    “走吧。”看雲裳哭泣淒艾的模樣,男子的口吻又軟了下來,“我已拜會過墨攻總長,得到了他的理解,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今兮正想上前唿喚,眼前升起一團清冽寒雲,男子已攜起失魂落魄的雲裳化作一道絢麗的金虹,漸漸消失在青冥之上。


    “哎,怎麽一切都那麽突然,連聲道別都來不及說。”從雲裳兄妹身上,今兮聯想到了風飲言和她的兄長,也是這般的形同陌路吧。可不同的是,雲家兄妹似乎隻是存有某種誤會,而風家兄妹之間卻是仇恨深鍾了。


    “龍七!”此時,寒竹林內又出現一人,正是多日不見的焦齊鳴,顯然是聽到了雲裳的驚叫,聞聲而來。


    看到焦齊鳴,想到當初在“止戈林”並肩的種種,今兮會心一笑:“焦兄別來無恙。你來晚了,雲裳她……已經離開了。”


    “你在說什麽?”焦齊鳴莫名疑道。


    由於今兮這次是秘密潛迴,所以想著盡可能避開人流和不必要的耳目,招唿著焦齊鳴到寒竹林的更深處。


    “雲裳她……哎……”雖然焦齊鳴和今兮一樣,對於雲裳的家事隻是略知皮毛,但心裏也很清楚,以後要再見麵,隻怕很難了。


    隨後,今兮和焦齊鳴互訴起了別來情由。自今兮離開“天府嶼”後,焦齊鳴和雲裳就被罰在“寒竹林”中砍滿一千根“三品寒竹”,可把他們累得夠嗆,還一直受到宋天宇等人的嘲笑。還好最終完成了任務,得以繼續留下修行。


    而今兮在講述自己的經曆時,卻刻意隱去了參與“潮汐濕地”任務的內容,畢竟這次行動非同小可,焦齊鳴不參與其中的話,還是不知道為好。


    “雖然我們闖入了禁地,但幫助‘行書巷’發現了外敵隱患,所以總體來說,我們不算有罪過。”心裏竊喜著,今兮又問道,“那‘止戈林試煉’的結果如何?”


    焦齊鳴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當初參與‘止戈林試煉’的有十一人,除去我們三個,剩下的八人中僅有三人。宋天宇這廝,巧取豪奪了所有跟隨同伴的成果,強行過關。而另外兩人,算是這次的黑馬了,之前都沒意識到他們有那麽強的能力。”


    今兮立刻便猜到了焦齊鳴所指何人:“我記得當初,我們三人一組,宋天宇這邊共六人,而僅有兩人單成一組行動,應該就是他們吧。”


    “不錯,孔向陽和程昱,都是南境大家族背景,但為人低調又勤懇,算是世家子弟中非‘紈絝’之列的了。”焦齊鳴的表情愈發堅毅,“接下來,我有一次補試的機會,希望可以取得好成績,進入‘萬卷歸宗閣’!”


    今兮笑道:“我也有一次補試的機會,隻是地點和方式與你不同,希望我們到時都能去挑選適合自己的‘鬥書’。”他所說的“補試”,就是去完成“潮汐濕地”的任務了。


    “啊,對!”焦齊鳴忽然想到一事,“就在宋天宇這廝失蹤的那晚,發生了一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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