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數日,劉惠妃的頭七都快過了,宇文晟仍舊沒有踏足鴛鸞宮的意思,更沒有旨意從建章宮出來。


    六宮上下便也看出了宇文晟對劉惠妃的不滿究竟有多重,居然連個諡號都不肯給。


    自渝朝開國定下皇妃皇嬪皆賜諡的規製之後,除開那些犯下重罪的妃嬪,就再沒有出現過沒有諡號的高級妃嬪。


    林慧怡臉色愈發沉重,她原以為隻是不給追封,卻不曾想劉惠妃觸怒宇文晟的結果,竟然如此嚴重。


    劉惠妃生的皇七子檀王宇文敉去求見幾次,卻全都沒受到宇文晟召見。沒有其他辦法的他,隻得找上了林慧怡。


    知道劉惠妃沒有諡號對他們母子會是多大的恥辱,林慧怡再也不能幹坐著了,便給宇文敉出謀劃策:


    “你皇爹爹對你的印象素來很好,曾多次誇過你極擅詩文。


    你便用心寫上一篇,絕口不提為你娘求恩典的事,隻細數你們父子之情,請他寬恕你娘衝撞聖顏之罪。


    最後再述說你的過失,表明你身為人子,未能在父母之間調和,維持小家和睦,他日定無益於大家,請求代母受罪。”


    宇文敉聽得直點頭,卻仍有些擔心:“母親,這麽說,爹爹會答應嗎?”


    “你是他心目中的好兒子,又說了這麽多自首的話。他為了維護你的臉麵,至少也要給出表示,好讓外人看。”


    林慧怡身體還有些不適,給他解釋清楚了,就忍不住動手輕輕按揉太陽穴。


    “母親……”宇文敉見狀頓時手足無措起來,視線瞟到一旁的茶盞,趕忙奉到她麵前。


    “沒事。”林慧怡笑了笑,接過茶盞飲了兩口,溫熱的茶水流經腸胃,算是緩解了一些。


    放了茶盞,她一眼就瞧見宇文敉的不安,也清楚他在想什麽,隻道:“你別擔心,我這隻是小病,養幾天就好了。”


    “母親的病都是為我們母子操勞所致,也是兒子沒用,不能為親娘掙得一份體麵,還要母親來費神。”宇文敉神色黯然,垂首說著。


    “我與你娘也是二十多年的好姐妹,又是皇後,維護她的體麵是分內之事,不必掛懷。”


    林慧怡說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再說你才多大,為你娘掙體麵的日子長著呢。哪日你一鳴驚人,讓我們都沾沾光啊。”


    “兒子一定發奮圖強,不使母親與娘親失望。”宇文敉鄭重地下跪拜道。


    “好,那我和你娘都等著那一天。”林慧怡看著他,又想到了臨終還未兒子操心的劉惠妃,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飛快地捏了下鼻頭緩了緩,跟著扶起他,叮囑道:“我的話你記住了,文章裏千萬不能提你娘的喪儀,知道嗎?”


    宇文敉忙不迭地答應,又大致講了講作文思路才離開。


    等他一走,林慧怡臉就冷了下來,手一揮,就將幾案上的茶盞打了下去,摔了個粉碎。


    剛準備掀簾進來的彩月等人相視一眼,加快腳步走了進來。


    “姐姐,這是怎麽了?”彩月示意菊英她們收拾殘局,自己則扶著她進了暖閣裏。


    “沒什麽,就是心裏不舒坦。”林慧怡緊繃的嘴角鬆了鬆,順著她的動作又窩進了鋪蓋裏。


    彩月知道她為什麽不舒坦,也隻能盡力勸說:“消消氣。你也知道皇上從來就吃軟不吃硬,你才跟他鬧了幾出,如今有事求他肯定不是容易事兒。”


    林慧怡頭探出來,靠著彩月的小臂,輕歎著:“對付他一定要捧著哄著,這個道理我一直都明白。可我眼看著他這幾年幹的事兒,心裏就沒由來的一股火,壓不下去。”


    彩月拿出調笑的語氣,盡力開解她:“我常聽說,女人上了年紀脾氣就越大,可都是四五十的老姐姐。咱才三十七,怎麽還提前了?”


    “可能是我人老吧。”林慧怡也笑了,無奈地迴了一句。


    “我聽說黃姥姥最擅長治這個病,從前好幾個老嬤嬤都是她治好的,不如請她來瞧瞧?”彩月忽然提到。


    “你說陸貴妃那個養娘?”林慧怡仰著頭看她。


    彩月應道:“對,黃姥姥雖說是陸貴妃的養娘,但宮裏沒有不說她好的,人品還是有保證,所以我才跟你推薦她。”


    林慧怡也知道黃姥姥口碑好,不然早就動手把她趕出宮了。不過她此刻卻想到了另外的事……


    黃姥姥的人品人盡皆知,陸貴妃做的壞事多半瞞著她。現在和她打好關係,或許以後,會有大用……


    她仔細考慮了很久,才下定決心答應:“那就請來試試吧。”


    彩月照顧她睡下才起身出去安排。


    這幾年姐姐脾氣見長,不說跟幾次皇上對著幹的大膽,就連對器物的愛惜之心也減少了。


    過過苦日子的她,往年哪兒會像這樣砸東西。彩月想著,忍不住歎了口氣,隻盼姐姐早些冷靜下來。


    黃姥姥畢竟德高望重,彩月也是很有誠意地親自去司藥司拜見。


    可黃姥姥乍一見到她來,心裏納悶兒的同時還有一絲驚惶,擔心養女假孕害人的陰謀敗露。


    畢竟是老年人了,行動也不會太利索。彩月便捕捉到了她表情裏的那一絲驚惶,心裏又有了想法。


    但她卻沒有表露出來,說明了來意,又行了晚輩之禮來請她出山,麵子做得很足。


    黃姥姥知道跟養女無關,心裏安定了不少,但因為她們這般鄭重,而又產生了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等細細問清楚了林皇後的病情,她一口答應下來:“請娘娘與姑姑放心,老奴一定盡心盡力為娘娘醫治。”


    彩月十分懷疑,她或許知道些陸貴妃的密辛,於是改了打算,笑道:


    “我們娘娘這病一時半會好不了,肯定是要姥姥常伴左右的。既然您答應了,就收拾收拾,過兩日我親自來接您。”


    黃姥姥卻連考慮都沒,直接答應下來:“不勞煩姑姑如此興師動眾,老奴這就準備,隻等姑姑傳喚。”


    她也是想著養女與林皇後似乎頗有嫌隙,不如自己來做這個中間人,伺候好了林皇後,好歹讓養女和外孫女的後半輩子安穩度過。


    “姥姥真是客氣了。”彩月見她如此積極,也有些疑惑,卻也不說,隻和她確定了這件事的安排就返迴鳳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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