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妃本就沒什麽主意,情勢又如此緊急,她早已經嚇得不知所措,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安妃,你為何臉色如此蒼白?還有,本宮問你話,你和陸貴妃,是否是田充儀的同謀?誰是主謀!”


    林慧怡知道陸貴妃手段多,打算搶在她之前逼迫李安妃招供。這樣她就是再擅長狡辯也沒用了。


    李安妃嚇得嘴唇顫抖,漸漸地唿吸急促起來,唇色也漸漸由粉紅轉向黑紫,手腳更是不聽使喚地繃直。


    “娘,娘娘!”她身側的莫伊驚惶捂嘴,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主子,一邊大叫著:“太醫!太醫!”


    宇文晟當即招唿黃振:“去叫幾個太醫過來。”


    本來還指望借李安妃扳倒陸貴妃的林慧怡沒想到,她竟然猝不及防來了這一出,因而眉頭皺得死緊。


    她瞥了眼一副關心焦急狀的陸貴妃,心裏鬱鬱不樂。陸秋雁真是太走運了!老天未免也太偏愛她了!


    陸貴妃心裏極其想要仰天大笑,喊一句“天助我也”,隻是言行表現卻絲毫不顯露痕跡,完全是一位溫柔善意的中年婦女。


    妃嬪裏也有長於醫道的,因著醫者仁心這句話,也主動站出來為李安妃診治。


    “請皇上、皇後娘娘放心,安妃娘娘隻是驚悸過度,讓宮女們給她按摩一下,喝點熱水,很快就能緩過來的。”


    一位女真舊人肅容哈氏,一位新進的禦女柴氏,都與李安妃沒什麽利益來往,終於令眾人信服她不是裝病。


    林慧怡也不好說什麽,隻道:“安妃也太急了些,我也隻是問詢兩句,竟嚇成這樣。”


    這時,正為主子按摩的莫伊,一邊輕輕揉搓那雙僵成雞爪般的手,率先接話: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我們娘娘生來就是世子嫡長女,自小受盡萬千寵愛。哪兒曾有過這樣含冤受屈的時候,自然經受不住。”


    “這可不行,人活在世上,誰沒有被冤枉受委屈的時候?若人人都效仿她,這法司憲官還如何審案?”


    林慧怡深深瞧了眼這個膽大機靈,為主子脫罪的宮女,嚴肅地說:“等你們娘娘醒來,讓太醫給她開服藥好好治一治。”


    “皇後娘娘此言有理,但卻有所不知,驚悸病可治不了根兒。娘娘就是請華佗再世,也無法啊。”陸貴妃謙恭地笑道。


    柴禦女附和一聲:“貴妃娘娘所言甚是。妾家世代行醫,醫簿滿屋,卻從未見過哪位驚悸患者完全康複的記錄。”


    “妾出自女真醫家,試過求助薩滿神仙,也不曾有效。”哈肅容也道。


    陸貴妃自幼受教於養母黃姥姥,對這些自然清楚,於是笑眯眯地勸著林慧怡:“皇後娘娘素來仁慈,就不要與安妃妹妹計較了。”


    “難道以後再出案子,也迴迴都讓她這麽蒙混過去嗎?那公道何在?律法何在?”向安娘斥道。


    莊小娘也幫腔:“陸貴妃這話確實不妥。皇後娘娘身為六宮之主,自然要維護宮規體統,確保公正。豈能因李安妃之疾壞了規矩?”


    聽見她們這樣咄咄逼人,柴禦女不禁皺起了眉頭,心中覺得皇後這方實在有些過分,正欲開口與她們爭執,誰料身後的李安妃就緩過來了。


    “妾身失態,請皇上、皇後娘娘恕罪。”她在莫伊等人的攙扶下慢慢拜下。


    柴禦女見哈肅容一副置身事外的作態,心裏鄙夷其失了醫者仁心,遂孤身上前勸諫:“皇上,安妃娘娘容易受驚,應該少跪拜,查問之時也請委婉一些。”


    哈肅容察覺到了柴禦女的心思,心裏隻是一歎,仍舊裝聾作啞。


    “準了。”宇文晟瞥了柴禦女一眼,又凝視了李安妃片刻,終於應準。


    “既然李安妃緩過來了,那就繼續審案子,別耽誤了。”林慧怡心裏知道這迴又讓陸貴妃跑脫了,話音裏就露出幾絲不耐煩的意味。


    “若不是我看你小產可憐,李安妃又幫你說好話,我豈會時時關心你的身體給你送藥幫你?”


    陸貴妃這才看向被晾在邊上好久的田充儀,歎道:“你不會為了脫罪,把我和安妃拉下水吧?”


    田充儀聽後,相繼看過她們二人,最終認命一般稽首拜道:


    “妾身認罪,這一切都是妾自己的主意。方才為了逃避罪責,甚至欲想誣陷陸貴妃與李安妃,妾身不能忘恩負義,請皇上責罰妾一人便是。”


    林慧怡臉一沉,心道徹底沒戲了。隨即無心再審,無精打采地靠在彩月身上。


    徐貴人還想乘勝追擊,不料田充儀似乎慮到了她們的打算,又道:


    “何貴人當日被貶一事,亦是妾所為。隻因為妾身厭惡她,才處心積慮設計陷害。妾做的壞事都認。


    請皇上饒同英等人不死,待妾死後,將她們遣送迴朝鮮,不要讓她們流離失所。妾感念皇上隆恩。”


    “好,朕答應你。”宇文晟見她識趣,也不推諉。


    田充儀釋懷地笑了笑,轉身對著李安妃一拜,“公主娘娘,請您好自將息,光耀我朝鮮。”


    隨後,她輕歎著:“我真是不該來到這裏。忠君忠君,我該忠哪個君呢?忠於我王,就不能忠於陛下。忠於陛下,也全不了我這顆朝鮮心。”


    話音未落,她就再度拔下一根簪子,猛地對自己喉嚨一刺,汩汩的血噴湧而出,在她帶笑的臉上繪出一朵朵小紅花。


    人死如燈滅,在她的脖頸被金簪貫穿的那一刹那,林慧怡對她的厭惡也如煙消散。


    她盯著那具遺體,輕聲問:“皇上,田充儀按什麽規製發喪?”


    “念在她未曾殘害人命,就按品級辦吧。”宇文晟別開眼,不再看向那片血泊,低聲迴道。


    “可有諡號?”林慧怡又問。


    宇文晟頓了一瞬,起身往外走,一邊迴複:“到底是有罪之人,無需賜諡,以免六宮含怨。”


    林慧怡剛要再問如何懲治麻充華等人,誰知他有如先知一樣,道:“其餘的你看著處置,不必迴朕。”


    “是。”林慧怡緊著的心一鬆,看向那群涉案之人,冷聲宣判:“慎儀任氏、充華麻氏,廢為庶人,遷居永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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