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怡在長楊宮待了許久,直到宇文收和宇文桑兩姐弟玩兒累了,才起身打道迴宮。


    行至一片竹林近旁時,忽而聽見一陣悠揚婉轉的昆曲戲腔,隱隱約約,時斷時續,林慧怡覺得很是悅耳動聽,想再聽聽,便示意轎夫停下。


    她輕輕放開兩個孩子,讓奶娘看護已經睡著的他們,隨後輕手輕腳地下輦,靠近聲音的來源。


    等走近了,林慧怡才聽清這段唱腔的內容,竟然是《憐香伴》!


    她就愣了一瞬,又與彩月對視一眼的功夫,戲音便停了下來,緊接著就是幾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與此同時,另一道溫柔女聲響起,與那唱《憐香伴》的女子嬉笑打鬧起來。雖然用詞遣句上與普通女兒之間並無不同,但聽在林慧怡耳中,卻有了別樣的味道。


    林慧怡深感窘迫,正欲悄聲離去,卻忽然被彩月一拉,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竹林的那頭,就見宇文晟坐在禦駕上浩蕩而來。


    她動作驀地一滯,猛然扭頭看向竹林裏邊隱隱綽綽的人影,耳邊那歡聲笑語還在。


    她咬了咬唇,決心瞞住此事,否則恐會釀成大禍,於是示意彩月進去林子裏尋人,自己則帶著另外的宮人上去迎駕,拖住宇文晟。


    “皇後,你怎麽在這兒?沒有乘轎輦,難道是來散步的?”宇文晟注意到她,吩咐轎夫降下禦駕,與她打了聲招唿。


    “皇上真是說笑。鳳儀宮離得可遠,我就是散步也不能散到這兒來啊。”為了拖延時間,林慧怡便不緊不慢地與他寒暄。


    “那你這是……”宇文晟還沒問完,收、桑兩姐弟就被奶娘抱過來行禮問安:“皇爹爹!”


    林慧怡笑著將兩孩子遞給宇文晟抱,“這倆孩子鬧著要看寶寶,就去了玩兒了會兒,我們這是剛從沈姐姐那兒出來。”


    “就這麽稀奇他嗎?”宇文晟一邊摟著一個,低頭逗弄。


    “奴婢拜見皇上。”完成了任務的彩月福身行禮。


    宇文晟說了句“免”,她就直起身來,對著林慧怡笑道:“啟稟娘娘,那兩個小姑娘怕生怯場,不敢與您相見。所以讓奴婢跟您行個禮謝恩。”


    林慧怡還沒接話,宇文晟卻疑惑地挑了挑眉,問道:“什麽小姑娘?皇後這樣溫柔和善的,都還怕生。”


    “哦,是這樣的。”林慧怡笑著說:“方才我們走到這裏忽然聽見一段昆曲,煞是好聽,我就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剛才是讓她去尋人的。”


    “哦?有那麽好聽?說得我也想聽聽了。”宇文晟來了興致。


    林慧怡見此,連忙給彩月使了一個眼色。


    彩月便笑著迴複:“啟稟皇上、皇後娘娘,那倆姑娘年紀小,又未曾見過天顏,擔心出醜汙了聖上耳朵,不敢前來。


    奴婢想到聖上與我們娘娘素來仁善,不願為難宮人,就自作主張把她們放走了。請皇上、皇後娘娘恕罪。”


    “既是如此不聽便罷了。”宇文晟也無所謂,能唱善念的戲子優伶教坊司多得是,不缺這兩個。


    林慧怡見他不再關注那兩個宮女,終於放下了心,又隨口問了一句:“皇上這是準備去哪個宮?”


    “我今晚點了趙惠姬的名。”宇文晟應道:“她懷了孕想見我也不直說,還是謝順儀跟我提了才知道。”


    林慧怡聽他提及這兩人,眉梢微挑,笑問:“謝順儀和趙惠姬確實親近,倒是一同進宮,也懷了身孕的喬賢姬顯得形單影隻的。”


    “喬氏?”宇文晟蹙眉想了想,卻是搖頭:“我倒沒怎麽注意。”


    林慧怡聞言心裏輕嘲,你當然沒注意咯。後宮這麽多美人,一天兩個也輪不完。縱情聲色的你,又哪兒會注意誰和誰是什麽關係?


    不過她嘴上卻笑著迴應:“許是喬賢姬不易與人親近,姐妹們都怕驚擾了她吧。”


    說罷,她也不想再跟宇文晟浪費時間,向纏著宇文晟的那倆孩子伸手,“舒舒,頁博肯1,咱們迴去了。”


    “爹爹,走,走,迴去。”兩個小的不常見到宇文晟,並不願意就此撒手,牽著他的衣袍想把他一起拉迴去。


    “爹爹還有事,改天再來和你們玩兒好不好?跟母親迴去吧。”林慧怡心中一歎,柔聲勸說。


    “不,母母,要爹爹一起迴。”倆孩子不樂意了,開始揪著宇文晟撒嬌撒潑。


    林慧怡見此也無奈了,不再勸,隻等著宇文晟的反應。


    見到兩個才一歲多的孩子撒嬌,宇文晟有點兒心軟,剛要答應又想到剛有孕的趙惠姬,覺得頭疼,隻好和他們討價還價:“爹爹明天再陪你們玩兒好不好?”


    林慧怡聞言心裏忍不住輕嘲,抱著看戲的心理不打算出聲。


    但那倆小的可還沒到講道理的年紀,壓根兒不聽,見他不答應,就拉拽著哭鬧起來。


    宇文晟被鬧得頭都快炸了,又心疼哭得可憐巴巴的兒女,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下來:“好好,爹爹今天陪你們,行了吧?別哭了啊。”


    這倒是出乎林慧怡的意料了,居然為了兒女拋棄了和小美女相處的機會?這可真是難得啊。


    在她驚訝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被哄住了,不再哭鬧卻也緊抓著宇文晟不放,像是擔心他反悔一樣。


    “皇上,那趙惠姬那兒該怎麽辦?”林慧怡問道。


    “黃振,你去告訴惠姬,就說今晚朕不過去了,明晚再去陪她,叫她好好養胎。”宇文晟做了決斷。


    黃振應下剛要走,他又補充了一句:“今晚的禦膳做兩份,一份擺在鳳儀宮,另一份送去給惠姬。


    另外再挑些緞子首飾賞給她,以作補償,順便給喬賢姬和、謝順儀也賞幾樣。”


    “奴婢這就去辦。”黃振有些意外他同時也賞喬謝二人,一邊在心裏擔心趙惠姬會不會心裏不舒坦,一邊小跑著離開。


    嘖。林慧怡不禁在心裏抱怨,這下趙惠姬必定認定是自己從中作梗,利用孩子把宇文晟搶走,還把喬賢姬和謝順儀抬出來給她添堵。


    恐怕這宮裏又會不太平了。她忍不住輕歎。


    然而看見宇文收和宇文桑的笑臉,她平息了躁意,心道:罷了罷了,為他們背黑鍋就背吧。反正趙惠姬也未必會安分,虱子多了不怕咬。


    1滿語“yebken”,意為聰明、英俊、俊秀、好看,是滿族男孩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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