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幅慈母圖是裴太後之女黎國長公主,在陪伴丈夫外放做官時偶然所得。


    此圖由錦緞為底,多名巧手繡娘采用多種技藝繡成,描繪的是古代有名的慈母故事,以作頌歌。


    黎國長公主得到後,立即獻給了親娘,以表達自己的感念之情。


    現在裴太後把這圖賞給林慧怡,代表她非常欣賞讚同林慧怡,訓導子女的行為,也是在要求其他人跟風效仿。


    林慧怡謝過裴太後,命宮人好生收好此圖,心裏也感到快意。有裴太後的支持,她行動起來更有底氣了。


    但林慧怡沒高興多久,又想起兩個被她打疼的孩子,於是動身前往東配殿。


    男孩子們都住在這邊,而兩個女兒年齡更小則住在西配殿,隻等他們長大成婚,從宮中搬出去。


    不過宇文敞由於即將成為太子,倒是沒多久就要搬去東宮了。


    林慧怡根據宮人的指示進到裏間,三個男孩子正在裏頭一起午睡。


    這是宇文攸的房間,看來是兩個小的受了委屈,來哥哥這兒討安慰了。


    她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床邊,看著安安靜靜熟睡的三張小臉,心裏升起一股滿足感。


    她從彩月手中接過藥膏,從弟弟宇文敦開始,輕柔地在掌心將藥膏捂化抹勻,再輕柔地按揉為其消腫。


    揉一會兒後又換到宇文敞的手,照著原樣來一遍。最後兩隻手一起動,把兩個兒子都照顧到。


    林慧怡動作很輕,兩個小兒子也確實累了,雖然眉眼嘴唇時不時動一動,但一直沒醒。


    反倒是宇文攸醒了,見她在這兒,剛要說話,就見林慧怡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又指了指兩個弟弟。


    宇文攸明白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到她身邊坐下,揉著惺忪的眼睛。


    林慧怡手上有藥膏不好碰他,隻笑著問他:“我吵醒你了?”


    見宇文攸搖頭,她又問:“還困的話,要不要再睡會兒?”


    宇文攸又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說:“我幫母親吧。”


    “不用,這藥膏難聞得很,你沾上了要洗好久的。”林慧怡笑笑,阻止了他動手。


    宇文攸隻好作罷,老實地坐在邊上,看著她兩手齊用力。


    室內安靜了一會兒,林慧怡又重新開口:“攸兒,你覺得我今天做的對嗎?這樣嚴厲對你弟弟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不是。兒子很清楚,母親都是在為我們著想,為大渝百姓著想。”宇文攸搖頭,先總結了一句,又接著說:


    “兒子看得出來,母親在打弟弟們的時候,心裏也在疼。我也看到了您在與十五弟一同受罰,戒尺不僅打在了弟弟掌心,也打在了您的指骨上。”


    說著,他就伸手將林慧怡的左手拿起,指著兩根泛紅發腫的手指,黑漆漆的瞳孔盯著她。


    林慧怡像是被理解的欣慰與喜悅,含著淚意,對他道:“母親是真的不想你們成為視人命如草芥的暴徒。


    無論是外頭吃糠咽菜的百姓,還是皇宮王府裏任人宰割的宮人,都已經夠苦了。你們但凡安分一點兒,就能救下幾條人命。”


    “母親,我明白。”宇文攸幼時也不懂這些,都是這些年林慧怡交出來的。他也曾頑劣,也挨過打挨過罵。


    林慧怡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下,她靠在宇文攸尚顯瘦弱的肩膀上,喃喃道:


    “我有了你們,再迴頭看前朝末年的一樁樁慘案。除了憤怒,還多了幾分心驚。我擔心你們,或者你們的後代,也會得到這種報應。”


    “母親,你其實不用操那麽多心。人們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盡到自己多能盡的,就足夠了。”宇文攸撫著她的背,勸道。


    林慧怡破涕為笑,直起身笑他:“我們的攸兒長成小大人了,說話都比母親還要有理了。”


    宇文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林慧怡見他這少年模樣,心裏感慨良多,兩手又開始工作。


    這時,早已被他們的動靜吵醒的兩個男孩,都坐了起來,紛紛靠近林慧怡,一副認錯的樣子。


    “娘……”


    林慧怡看得心酸,隻笑道:“打也挨了訓也挨了,還垂頭喪氣的做什麽?”


    “娘,我們以後再也不隨便欺負宮人了,你不要生氣,不要難過。”宇文敞宇文敦二人一齊撒嬌保證。


    林慧怡笑著攬過兩個孩子,點頭答應:“隻要你們記清楚了娘的話,知道娘為什麽打人,娘就高興了。”


    “嗯。”兩個小子也迴抱著她,屋裏慢慢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而與此同時的長安宮,陸夫人把女兒扶風公主宇文橘帶迴來後,就問她:“今天皇後的話,芽兒都聽懂了嗎?”


    “聽懂了。”宇文橘年紀不大,陸夫人也甚少對女兒灌輸什麽思想,因此她對林慧怡還挺親近的。


    “但是娘要告訴你,平時你不去隨意欺辱宮人,是為了爹爹和婆婆的喜歡,不是不能這麽做。知道嗎?”


    陸夫人才不聽林慧怡那一套,宇文敞被她那麽教隻會成為一個任人擺布的君主,而她的女兒可不能。


    “為什麽?”宇文橘不懂。


    “不用問為什麽,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現在就聽娘的。”陸夫人肅著臉說道。


    宇文橘顯然更喜歡林慧怡說的,但親娘讓她這麽做,她也隻能聽從。“哦……”


    “還有,如果有奴婢膽敢欺負你,也不用害怕誰會懲罰你,直接讓她知道你的厲害。”陸夫人又道。


    “哦,知道了娘。”宇文橘到底才六歲多,是真的不明白。


    陸夫人也沒打算讓她現在就明白,見她答應就丟開手,喚奶娘來把她抱迴去午睡。


    最後隻剩她一個人在屋裏的時候,陸夫人就計算起了今天在鳳儀宮,眾人的反應。


    “舒妃……”她輕聲念出這個封號,嘴角帶上深深的笑意。


    她之前就收到消息,說童舒妃對林慧怡不滿。據說是早先林慧怡給舒妃使絆子,還挑出完顏嘉妃和權景妃牽製她。


    去年童舒妃生下皇十五女,卻沒得到晉封,傳言跟林慧怡有關,因而更加劇了舒妃的怨氣。


    不過陸夫人卻並不以為然,因為剛剛生下第十六女的權景妃也沒有晉位的意思。這位不是說是林慧怡的人嘛,難道沒給她一個恩典?


    陸夫人眯了眯眼,這兩年她借著養病的由頭鮮少露麵,實則是在養精蓄銳,躲開林慧怡的監視。


    但楊嬪還在長安宮給林慧怡當眼睛,始終不肯放鬆對她的觀察,弄得她都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這些消息為真,她是不是可以聯係童舒妃,甚至是被拋棄的權景妃呢?三個高位聯手,保不齊可以成功反擊林慧怡。


    再說今天這事,寶貝兒子挨了打,童舒妃心裏能不生恨?或許正是上天送給她的一個機會。


    大昌妃和柳貞妃就算了。一個隻想著為娘家部族撈好處,一個是林慧怡的鐵狗腿子,誰都指望不上。


    要是宇文敏和宇文數的親媽,輝夫人和曹庶人還在就好了。這兩個都不安分,她挑撥幾句估計就成了。


    輝夫人這個蠢貨她用得順手,隻可惜讓林慧怡給弄瘋了。曹庶人嘛,就怪她一時失手,當初該讓林慧怡保下她的。


    這兩個如今都在南宮關禁閉,她人都摸不到,而且就算她們知道兒子挨了打,也幫不上什麽忙。


    陸夫人還在心裏扒拉可用之人的名單,準備趁冊立太子,林慧怡鬆懈之時向外麵伸手。


    不過,童舒妃這邊反而沒有如陸夫人所想,對林慧怡橫生恨意。


    看著兒子即便挨了打,也神采奕奕地到處炫耀自己得了父母的認可,是個男子漢了。她心裏居然有幾分高興。


    此刻的她腦中天人交戰,不知該聽從林慧怡的教導方式好,還是該憎惡林氏打她兒子。


    她從前那樣溺愛兒子,是不是做錯了。


    童舒妃越想心裏越亂,一時覺得林慧怡真是可恨,處處與她作對,一時又覺得林氏真是狡猾,打了她兒子,還反讓她生出和解的心思。


    “訥訥1,你不要難過,我已經不疼了,我也不怕疼,我是男子漢!”


    宇文敬炫耀了一圈兒迴來,見娘親一臉苦惱,於是湊過來捏捏她的手臂,還一邊驕傲地說。


    童舒妃看他這樣子,更鬱卒了,


    其他人對當天的事有什麽看法,林慧怡懶得去管。


    就在她盡心準備兒子的冊立大典時,宮裏又出了一件喜訊。


    “華妃娘娘那兒說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宜奴一臉喜色地進來。


    林慧怡聽後驚喜得站了起來,“是麽?這可是件大好事啊。”


    由於高智明的緣故,林慧怡和李華妃關係十分親密。雖然她已經養了甘竹芳的兒子資王宇文斂,但喜事誰又會嫌多。


    說起來,李華妃進宮十多年,剛開始因為年紀太小,一直養著。但後來即使長成了,也一心跟隨高智明研習詩文,沒著急侍寢。


    還是高智明去後,宇文晟才愛屋及烏,對她也熱絡起來。這不,她越級晉封華妃,就是出於高智明曾教導她的緣故。


    林慧怡感慨幾句,隨即趕緊放下手頭的事,帶著禮物上景福宮賀喜去了。


    注釋:1即“nene”,滿語“媽媽”。我們平常聽說的額娘、額涅實際上是書麵語“母親”,即“eni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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