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怡一出現在惜春殿的正堂,就把屋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妹妹醒了?”黃皇後最先開口。


    “是。”林慧怡被蘇蘇與莊小娘扶著,剛要屈膝行禮,就被宇文晟攔住了。


    “你看你都成這個樣子了,還顧忌那麽多虛禮做什麽?快起來。”


    黃皇後趕忙讓宮人,給她搬了個軟凳過來。


    張佳怡等幾個關係好的,看她狀況極差,也過來扶她。


    “既然充妃你身體如此虛弱,何必強撐著過來,好好將養著才是。”裴太後看她坐直身體都難,忍不住勸道。


    “太後娘娘說的是。隻是妾與晏妃,多年來情誼深厚。如今她一朝去了,我這個做姐妹的,豈能不來。”


    林慧怡勉強擠出來一個微笑,迴道。


    “那你進去看看吧,但也別太傷心了。若你為此傷了身體,隻怕晏妃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宇文晟囑咐道。


    “是,多謝皇上。”林慧怡來這兒,就是為了看王晏妃最後一眼的。隻是礙於他們在,必須得來打聲招唿。


    如今宇文晟開了口,她自然不會拒絕,讓蘇蘇她們攙扶著,進了王晏妃的寢室。


    因為王晏妃唯一的孩子,宇文棠早一步夭折,就沒有兒女為她服喪。如今在她靈前哭靈的,隻有平安等幾個近身侍女。


    林慧怡自從一進了內室,淚意就終於忍不住了,大顆大顆地從眼眶滾落,模糊了她眼前的視野。


    “姐姐,別哭了。”莊小娘跟著她進來了,此時見她哭得厲害,讓蘇蘇扶好,就抽出手絹給她擦拭臉上的眼淚。


    但任憑她怎麽擦,林慧怡的眼淚就像決堤了的洪水一般,完全控製不住,在她一張憔悴的臉上肆意縱橫。


    “是,我不能哭,哭了就看不清她的臉了。”林慧怡自己也擦著淚,一邊步履緩慢地,朝王晏妃的床邊走去。


    這個時候她的遺體還沒有進行完小殮,才剛剛沐浴完,正在給她穿衣服。


    林慧怡見此,強行忍下淚意,接過平安等人準備好的衣服,仔細看了兩眼,卻發起了呆。


    “娘娘,您怎麽了?”平安由於急著為王晏妃舉行小殮,見她拿著衣服不動,忍不住輕聲詢問。


    “沒。”林慧怡搖搖頭,淚意又瘋狂地湧上來。


    她擦了擦眼淚,才斷斷續續地敘述:“這套衣裙,是她最喜歡穿的。是乖姐兒剛出生那年,我幫她選的花樣……”


    “姐姐……”莊小娘也忍不住落淚,想勸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事,沒事……”林慧怡向她們擺手,擦幹淨眼淚,吸了吸鼻子,才展開衣裙,小心翼翼地為王晏妃穿上。


    她的身體已經冷硬了。當林慧怡再次搭上她的手之時,已經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了。


    林慧怡忍不住低聲問平安:“她是什麽時候,自盡的?”


    “奴婢也不知道……”平安一邊幫忙,一邊忍著哭腔,說:“昨晚迴來,娘娘就說想一個人靜靜,不用值夜。


    我原以為她隻是心情不好,也沒有起疑心。直到今天淩晨,我進來看炭火,就發現,娘娘已經,懸在了房梁下。”


    “她是早就想好了,卻一個人都沒告訴。”林慧怡為王晏妃穿好那套衣裙,已經累得動彈不得了。


    蘇蘇將她拉到邊上坐下,又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昨晚,我分明已經看到了預兆,我明明有機會阻止她的,可我卻沒有……”


    林慧怡哭了一會兒,又道:“都怪我……都怪我啊……”


    她哭得厲害,將王晏妃自盡的事歸到了自己身上,她此時又沒力氣做別的,隻能不住地哭泣。


    “不怪你,姐姐,王姐姐隻是自己一時沒想開,怎麽能怪你呢?”莊小娘在一邊苦苦勸慰。


    “不,就是怪我!”林慧怡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了,卻仍然哭訴著:“我已經有了預感,我應該再和她說會兒話的,再開導開導她的。


    可我沒有。在這之前,我還說了那樣的話,她一定覺得很傷心吧。對,我說的那些話,肯定讓她覺得很傷心,是我的錯啊……”


    她當時說不需要王晏妃為她頂罪的話,一定傷了王晏妃的心,再加上用乖姐兒的死作偽證,一並成了王晏妃自盡的導火索。


    “嗯……”她啼哭著,突然呻吟了一聲,而後又暈了過去。


    “太醫!我現在去叫個太醫!”見她再度暈厥,幾人急成了一鍋粥,莊小娘讓蘇蘇扶著她,趕忙向外麵跑去。


    三宮見她火急火燎的跑出來,不禁問道:“什麽事如此驚慌?”


    “林姐姐她又昏過去了,妾身去找太醫。”莊小娘要迴話,隻好指示身邊的蘭兒等人去找。


    聽了這話,三宮及大部分妃嬪臉上都帶著無奈與同情。


    高智明更是直接進了內室,親自去看林慧怡。


    但是另外的少部分妃嬪,卻並不買林慧怡的賬,隻覺得她是在故意做戲,想引得三宮憐惜。


    宇文晟輕歎:“都說了讓她節哀,卻仍然不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不是讓關心她的人心疼嗎?”


    “皇上息怒。昨晚發生了那些事,外人都說王姐姐是為她頂的罪。迴來王姐姐就自盡了,難免不讓她多想。”莊小娘迴道。


    張佳怡也歎道:“是她的性子。隻怕是覺得自己害死了晏妃吧。”


    “充妃就是容易多想,愛找自己的錯。”黃皇後也說。


    宇文晟也是一歎,搖著頭,不做聲了。


    等林慧怡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王晏妃已經收殮完畢,穿戴整齊地躺進了楠木棺中。她的身邊,已經放置了一些陪葬品。


    而她的葬禮規格也已經確定了。


    “皇上說,追贈王晏妃為從二品夫人,上諡為順靜晏夫人,輟朝五日。她的墓地也選在了撫國公主的旁邊,讓她們娘倆兒做伴。”高智明說著。


    “嗯……”林慧怡兩度暈厥,身體著實沒力氣了。


    “因為馬上就過年了,必須早些送出宮去。你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少哭些吧。不要耽誤了王夫人的喪禮。”高智明又勸道。


    除了帝後駕崩,可以在宮裏長期停靈。其他的妃嬪、皇子女還是別的身份,停不了太久就得送出宮去。


    更何況,王夫人這迴還趕上了過年,當然不會讓她呆太久。


    “好……”林慧怡輕輕應了。


    高智明見她答應了,才端起剛熱好的藥碗,試了試溫度,隨後小心地舀起一勺,喂給她。


    林慧怡吃了藥,就再度閉上了眼。智明說得對,她必須養足精神,不能連王妹妹的喪禮都錯過。


    由於王夫人自盡的那天就已經是臘月十六了。因此她的喪禮趕得急,在臘月二十八就送出了宮,放置於金山皇族墓地附近暫安。


    之前去世的哀衝太子、王德嬪、杜康妃母子等,都葬在那一片。


    因為今年有喪事,宇文晟又願意抬舉王夫人,所以今年這個年過得不算太喜慶,大家都收斂著。


    而林慧怡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過來的,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做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了。


    就是高智明拉她談天說地,她腦子裏也一片空白。


    久而久之,雖然姐妹們都不介意,還老是邀請她。但林慧怡全都拒絕了,免得掃了大家的性。


    這日,林慧怡又不由自主地來了惜春殿,看著往日熱鬧的地方,如今已成了冷清寂寞之所。


    托黃皇後的福,除了沒來多久的,惜春殿的宮人大多都被保留下來了。


    平安等王夫人最親近的宮人,都跟著棺木去了,要等徹底下葬了才會迴來。


    因此留在這裏看守屋子的很少,如今又還在過年,他們大多都在一處玩兒。


    林慧怡推開惜春殿的門,看著這些布局擺設,每一樣都有她們的記憶,或是關於王夫人的,或是關於乖姐兒的。


    如今已物是人非,徒留她一人在此。心中百感交集,林慧怡忍不住靠在窗邊,低聲抽泣起來。


    但沒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高智明的聲音,柔聲問道:“充妃娘娘,您沒事吧?”


    她一聽這話中用詞,就知道並不是高智明,而是與她聲音極像的程列榮。


    “沒事。”林慧怡擦了把淚,扭頭看著她,又問:“你來這兒做什麽?”


    程列榮進了宮後就隻侍過一次寢,位分更是隻在去年年初大封六宮之時,進了兩級,從美人到列榮。


    而這些並不是林慧怡,或是別的誰從中作梗導致的。隻是因為宇文晟不肯召幸她們。


    就這,還是看在肅奉夫人的麵子上。有些新人,像羊美人一次也沒被臨幸過,大封六宮也隻進了一級,成了貴人。


    因而,程列榮與肅奉夫人再不高興,也隻能忍著。


    於是,程列榮在蘭林宮更是夾著尾巴做人,平日裏完全不敢做妖,對林慧怡也伏首做小,這才能安生。


    “妾剛剛吃多了,出來逛逛消食。沒成想剛走到這邊,就聽見娘娘您的哭聲,所以進來看看。”程列榮


    “哦,既然如此,你繼續去逛吧。本宮也先迴去了。”林慧怡微微點頭,起身準備走。


    雖然程列榮不作妖,自己能容得下她。但是,讓她看見自己這種狼狽脆弱的樣子,還是很讓人不爽。


    “娘娘請留步。”不曾想,程列榮卻主動叫住了她。


    “你還有事?”林慧怡不耐地問。


    “娘娘,妾隻是有些話想和您說。”程列榮微微福身,道:“您為王夫人傷心,為何,不為她報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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