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宇文棠還是高燒不退。能用的法子都試過了,可還是沒有效果,最後連太醫也束手無策。


    宇文晟也暫時停了秋狩的準備,專心看顧女兒的情況。


    王晏妃又累又怕,臉色越發憔悴,精神都有些不穩定了。


    或許是病急亂投醫吧,她居然打起了用咒禁之術,驅魔除鬼,為宇文棠治病的主意。


    可能宇文晟也沒了辦法,沒有阻止她。


    王晏妃家裏就是廣南的,那邊很信鬼神之說。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學會了一點兒。什麽請神送神,燒紙上香,都試了個遍。


    或許她隻是個半吊子,不靈,也或許世上根本沒有鬼神。總之,宇文棠仍舊一點兒起色也沒有。


    宇文晟讓太醫都住到了濯錦閣,那些什麽道士、和尚,甚至女真妃嬪上迴請來的薩滿巫師,都來嚐試過了。


    這樣藥石無靈的情況,後宮上下也都有了心理準備。


    興許是天命如此,宇文棠終於在八月三十這天夜裏,失去了生息。


    得到這個消息的王晏妃立刻就昏厥過去,讓宮人死死掐了半晌人中,才蘇醒過來。


    可她剛一睜眼,還沒說別的,就先掉下兩行熱淚。


    林慧怡也很快就趕了過來,她這幾天都在濯錦閣幫忙,剛剛才眯了一會兒,就被彩月給搖醒了。


    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彩月說,乖姐兒已經去了。


    如此震驚人心的消息,她如何還能睡得著,立馬就爬了起來,儀容儀表都管不著了,急匆匆就來了宇文棠的屋。


    她剛一進來,就聽見王晏妃抑製不住的嗚咽聲。其中悲慟哀淒的心情,任誰聽了都會動容。


    林慧怡自然不能幸免,眼淚立時就下來了。她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王晏妃,勸道:“妹妹,保重身體。”


    “姐姐,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啊!”王晏妃哭得聲嘶力竭,歪倒在她的懷中。


    林慧怡知道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勸慰都隻是徒勞,隻是事不關己的大度之語。這個時候,就隻能讓她發泄。


    於是,她隻是給王晏妃擦淚,卻不應聲。


    “我想不明白。我隻是轉了個身,她怎麽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和我的孩子道別!”王晏妃自顧自地哭著。


    林慧怡也任由眼淚在臉上縱橫,聽著她控訴老天不公,將她可愛懂事的女兒奪走。控訴自己沒用,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她隻是靜靜地聽著,輕輕地拍打著王晏妃的肩背。


    這,就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宇文棠夭折的消息瞬間傳播西苑各處,已經睡下,或是還醒著的三宮、妃嬪都趕了過來。


    不管從前跟宇文棠或是王晏妃她們,有什麽過節矛盾。此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哀悼之意。


    宇文晟見到哭成淚人的王晏妃,心裏滿是疼惜之意。


    他先看了眼宇文棠的遺容,一張乖巧可愛的小臉兒,被燒得一片紅幹燥,原本粉嘟嘟的嘴唇,也幹裂起皮。


    不過是一會兒不見,女兒就已經離他們而去,宇文晟心中也有些許遺憾。


    他招手讓宮人為宇文棠整理遺容,隨後指揮林慧怡起來,自己代替了她的位置,將王晏妃摟著拉起來。


    “乖姐兒已經去了。晏妃,咱們該準備她的後事,讓她風風光光地離開。”他低聲勸道。


    “皇上!”王晏妃抬眼看了看他,忽然又大哭起來。


    宇文晟看著撲倒在他肩上的女人,心裏歎息一聲,勸道:“乖姐兒隻是投胎轉世去了。興許,還會再迴到咱們身邊的。”


    林慧怡聽到他這番蹩腳卻質樸,滿含真情的勸慰之語,心裏感到一絲慰藉。


    畢竟宇文晟本來就厭惡鬼神之說,估計對這方麵也沒什麽了解,能說出這些話,大概也是絞盡了腦汁的。


    “是啊,她隻是去投胎轉世了……”王晏妃聽了他的話,喃喃自語著,看上去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已經瀕臨崩潰了。


    緊接著,在西苑值班的官員進來詢問,宇文棠的喪禮事宜。


    林慧怡看了宇文晟一眼,順從地從他手中接過王晏妃,扶著她坐在一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部。


    對於宇文棠的喪禮,她倒是不是很關心。畢竟一切都會按著規矩來,左不過因為宇文晟的憐惜,再多加點兒什麽,以示哀榮罷了。


    這邊宇文晟已經想清楚了,隻道:“追封臨川公主為撫國公主,賜諡‘孝懷’。”


    追封國公主,加諡號是渝朝曆來的規矩,並不鮮見。林慧怡隻微微聽了聽,繼續安撫王晏妃。


    緊接著,宇文晟又說:“喪禮就按晉國哀順公主的例來辦,朕輟朝五日,百官服喪送葬。”


    “皇上!”來請旨的官員都驚呆了。連一直閉著眼的裴太後也不由得睜眼,看向了宇文晟。


    林慧怡也頗為驚訝,這可是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晉國哀順公主的例,那可是渝朝所有公主中喪禮最隆重的。


    晉國哀順公主是先帝的女兒,生母是大名鼎鼎的羊皇貴妃。


    據說晉國公主生來美麗非常,又聰明智慧,說話行事十分靈巧,卻不像她的生母一般奸詐狡黠。


    因此,深得宮廷上下的喜愛。先帝這個父親對她當然也是極其疼愛。莫說別的後妃生的孩子,就是同胞的兄弟,都比不過她的寵愛。


    可惜,這樣的好孩子也是命運弄人,八歲時生了場病,不久就夭折了。


    為此,先帝十分痛惜哀悼,直接將她的喪禮規格提高到無人能及的地步,沒有哪個朝代,早夭的皇子皇女能得到。


    此後,先帝也失去了很多個孩子,卻沒有一個能得到,與晉國公主相差無幾的喪禮規格。


    因此,在座的無論是誰,都極其驚訝於宇文晟的這一舉動。


    請旨的禮部官員更是跪倒在地,求道:“請皇上三思,臨川公主隻是公主,六歲夭折,於國於民並無貢獻,豈可使用如此重禮。”


    林慧怡安撫王晏妃的動作一頓,視線瞟見部分竊竊私語的妃嬪,似乎在小聲議論宇文棠的喪禮,不是她能配得上的。


    “朕意已決,你們照做就是。”宇文晟一口咬死了,不容商量。


    “皇上,臣請皇上三思!”禮部官員還想再爭,就聽宇文晟又道:


    “這孩子品性孝順純良,若不是在生辰將來時,為其母采摘荷花以作禮物,豈會獨自下水,染病夭折?”


    他語氣十分沉重的說完,又哀痛地道:“如此孝女,朕若不大加推崇,令世人知道,豈不枉為人父。”


    “原來如此。”裴太後一直聽著宇文晟的話,此時才重重歎了一聲,對著那禮部官員說道:


    “徐盛,哀家做主,令你們立即按照皇上的意思去辦。”


    她雖然早已歸政於宇文晟多年,但積威仍在,說話還是非常有分量的。


    徐盛聞言,見兩宮都是一副意誌堅決的樣子,隻得垂首應下,緩緩退了出去,將這份旨意下達到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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