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謀害皇後腹中皇嗣,著廢為庶人,立即賜死!”


    林慧怡跪在椒房殿中央,仰頭看著上頭暴怒的宇文晟,將手中的供詞扔過來。


    紙張堅硬的邊角劃破她的額頭,血液順著眉骨流下來,映射著四周的燭光,模糊她的視野。


    坐在兩邊的莊小娘、向安娘立馬就站了起來,一邊跪到林慧怡身邊,一邊哭求:


    “皇上,請您饒了姐姐吧。她不會做這種事的!她不會害皇後娘娘的!”


    林慧怡感受著她倆溫熱的擁抱,滾燙的淚水灑在自己臉上,哽咽嘶啞的哭喊聲就在自己耳邊。


    她看著二人明明還未解開心結,卻不約而同地為她求情。心中沒有對死亡的驚懼,反而生出欣慰之感。


    隻是很快,她又有些遺憾。因為這些溫柔、滾燙與哽咽嘶啞,她以後,都無法再擁有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上午還和淑姐姐好好地說話,而晚上她卻背上了謀害皇後腹中皇嗣的罪名?她想不通。


    時間倒轉迴三個時辰前。


    林慧怡剛從承乾宮迴來,打算休息一下,就聽見殿外菊英高喊著:“娘娘!不好了!娘娘!皇後娘娘小產了!”


    林慧怡腦子裏一懵,她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足足愣了半刻鍾,菊英進來,彩月拉她,她才反應過來。


    “到底怎麽迴事?皇後娘娘上午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這會兒,就,就……”她不敢說出來,她還在期盼這隻是菊英的誤傳。


    但現實總是殘酷的,菊英一臉的驚慌失措,答道:“剛剛鳳儀宮傳來的消息,皇後娘娘小產昏迷,在叫太醫!”


    林慧怡差點兒昏過去,彩月一把接住她,掐了把她的人中,將她弄醒,便道:


    “姐姐,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這件事必定別有原因,你要振作起來,幫皇後娘娘查清楚真相。”


    蘇蘇也扶著林慧怡,點著腦袋無比同意。


    林慧怡狠狠唿吸了幾次,才勉強穩住心神。她撐著二人站起來,吩咐菊英:“快去準備步輦,我這就去鳳儀宮。”


    林慧怡到鳳儀宮的時候,那裏正亂著。宮人們全都行色匆匆,進進出出,沒有一人敢歇著。


    她走進寢殿,卻見宇文晟和裴太後都已經到了。宇文晟麵容有些猙獰,在外間走來走去。而裴太後則坐著一語不發。


    林慧怡上前行了禮,也不能進內室給太醫添亂,更不能私下打聽具體細節,隻能站在邊上,擔心裏頭的人。


    陸陸續續的,所有妃嬪都趕來了。除了近段時間臥病不起的高智明,但她也派了明珠過來。


    這麽一大群人擠在屋子裏,宇文晟和裴太後都沒發話,她們也不敢亂動,悄悄話也不敢說。


    就這樣等了兩個時辰,一群太醫才從裏頭出來,全都是一臉悲痛,齊齊跪下,對宇文晟和裴太後道:


    “皇上,太後娘娘,臣等無能,沒有保住皇後娘娘腹中皇嗣。請皇上,太後娘娘降罪。”


    宇文晟早就預感到了,但還是憤怒。他吼道:“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皇後流產?”


    為首的太醫院院判迴道:“皇上,皇後娘娘是受到外力作用,也就是那名按摩宮女,有意摁壓皇後娘娘的腹部,才導致胎兒不保。”


    “混賬!”宇文晟喝道:“那個賤婢是從哪兒來的!”


    涉及到她管的尚食局司藥司,林慧怡此時站了出來。


    “迴稟皇上,這名宮女不屬於司藥司。妾身曾問過,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竹芳找來的。”


    “竹芳人呢!”宇文晟聽完,掃視一圈沒見到人,又喝道。


    在外間伺候的小宮女,戰戰兢兢地迴答:“迴,迴皇上,竹芳姐姐,在裏麵照顧皇後娘娘。”


    竹芳是常在,黃皇後最信任的宮女之一,此時當然不會在外麵。


    宇文晟想到黃皇後,便止了把竹芳叫出來的打算。轉而吩咐黃振,去把那個被看起來的按摩宮女拿來。


    然而就在這時,徐宮正卻著急忙慌地跑進來,不顧規矩地喊道:“皇上,皇上!那個按摩宮女自盡了!”


    陰宮正驚得眼睛瞪大,看向了她。


    其餘眾人也是無比震驚。


    代管宮正司的王晏妃,更是嚇得臉色一白。


    “好啊,好啊!瞧瞧你們幹的好差事!你們都是朕和皇後信賴的女官,手下卻能讓一個被縛的宮女自盡!”宇文晟氣極反笑。


    徐宮正、陰宮正帶著一幫女官、宮女齊齊跪下,道:“奴婢等有罪,請皇上息怒。”


    林慧怡她們代管宮務的幾人,也齊齊跪下。


    “有罪朕就要罰!來人,將她們全都拖出去打!”宇文晟氣到胸痛,大吼著。


    “啟稟皇上,那個宮女雖死,但證詞卻已經交代幹淨了。”徐宮正這時卻說,還將幾張紙拿出來。


    陰宮正聞言,猛地偏頭盯住了她,眉頭皺得死緊。


    宇文晟眼一眯,將要上來拿人的宮人揮下去,又對黃振說:“拿來!”


    黃振立刻將證詞接過,捧給宇文晟過目。


    “林氏!居然是你!”宇文晟看完整份供詞,突然爆喝一聲。


    在場兩個姓林的,林慧怡與林列榮全都驚愕地站了起來。


    林慧怡還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林列榮,心裏更是不敢相信,怎麽會是她呢?她與淑姐姐無冤無仇,還要依靠她們,怎麽會是她?


    其他在場眾人也都以為,宇文晟吼的是林列榮,全都看向了她。


    林列榮滿臉慌張,顫抖著想要哭喊,喉嚨裏卻隻能擠出非常輕的幾聲:“不,不,不是,不是我……”


    卻不想,宇文晟卻看也沒看她,對著林慧怡又是一聲爆喝:“你還敢看別人!林氏!林慧怡!”


    林慧怡聞聲看過去,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驀地愣住了,腦子裏嗡嗡作響。


    怎麽可能是她!


    林慧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算計了。她猛地扭頭,看向了王肅嬪,以及其他有可能的人。


    卻見她們跟別人並無差別,都是一臉震驚地望著她。她們到底是什麽時候布置下去的,為什麽她一點兒風聲也沒有。


    林慧怡這才明白,自己這次怕是要栽了。


    她緊閉上眼,而後重新睜開,才跪到殿中央,行禮道:“妾貴姬林氏,拜見皇上。”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朕還以為,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宇文晟一直盯著她,怒氣也一直積蓄著。此時,卻全都爆發。


    林慧怡沒有起身,迴道:“妾不敢。”


    裴太後打斷正要繼續斥罵的宇文晟:“拿來我看看。”


    宇文晟將手中的證詞交給她,轉而繼續臉色漲紅地死瞪著林慧怡。


    裴太後看完證詞,眉頭緊皺,問向林慧怡:“林貴姬,那個按摩宮女指稱,是你為了謀害皇後腹中皇嗣,才將她送進鳳儀宮的。”


    林慧怡迴道:“妾身並沒做過此事,也與那個按摩宮女不熟。”


    申青梅此時卻鄭重地說:“啟稟皇上,太後娘娘,妾身曾在鳳儀宮,看見林貴姬與那名按摩宮女會麵。”


    林慧怡扭頭看她,心中冷笑,原來她失算在這兒。原來申青梅早已恨上她,與王肅嬪她們合流了。


    難怪她沒發現,王肅嬪之流是如何布置這個局的。原來是她太蠢,忘記了申青梅這個大隱患。


    彩月見她不出聲,隻得開口:“皇上,太後娘娘,貴姬娘娘當時是在向那個按摩宮女,詢問皇後娘娘身體狀況。”


    “誰知道這是不是你為了主子,故意編出來的瞎話。”申青梅似乎有意要把林慧怡推上死路。


    “皇上,娘娘代管尚食局,時刻注意皇後娘娘的身體,所以時常詢問娘娘身邊宮女。鳳儀宮上下皆可作證。”彩月又道。


    “林貴姬都能把按摩宮女送進來,讓皇後娘娘放心使用,收買個把鳳儀宮宮女也不難。”王肅嬪突然說道。


    “況且,林貴姬也可以和其他宮女正常詢問皇後娘娘身體狀況,隻與那個按摩宮女商量戕害娘娘的陰謀。”申青梅又說。


    “林氏,你還有什麽話說!”宇文晟氣得眼睛發紅,寒聲問。


    林慧怡知道自己已經栽了。她緩緩拜下,淡淡道:“妾身不認此罪,但也無話可說。”


    “證據確鑿,豈是你不認就行的!枉費皇後那樣喜歡你,而你卻恩將仇報!”


    宇文晟怒目圓睜,死盯著她道:“林氏,謀害皇後腹中皇嗣,著廢為庶人,立即賜死!”


    如此,就迴到最初那段了。


    “林氏一族,全部流放廣南!”似乎殺了林慧怡,宇文晟都還不解氣,連她的家族也要一並懲處。


    林慧怡迴過神來,再不像方才那樣木愣,立刻申辯:“皇上,妾身家人又有何罪,你要牽連他們?”


    宇文晟寒著臉說:“他們養出你這麽個恩將仇報的惡毒女兒,也是大罪。朕沒有將你們滿門抄斬,已經是念及你們家往日忠心的結果了。”


    “皇上,太後娘娘,妾身家人什麽都不知道。求皇上太後開恩啊。”林慧怡終於肯求饒了。


    裴太後看著她,歎了口氣,搖搖頭。


    宇文晟朝外頭喝道:“來人!將林氏拉下去!”


    隨即,好些個壯碩宮人圍上來,要將還在磕頭的林慧怡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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